池漾听完后，情不自禁地感叹：“能救你出来，他一定很厉害吧？”
“大概吧。”殷浔放下水杯，重新靠在沙发背上，示意她的回答结束了可以下一位了。
大概今天钟越州的运气真的爆棚，江时景摇的点数也比他小，钟越州一拍手，差点没笑出声，他用力咳了两声说：“时景你选什么？”
江时景收拢好骰子，随意说：“我都可以。”
“好那就真心话！”钟越州生怕他拒绝似的，赶紧一锤定音，“有谁想问时景的吗？没有的话就我来咯。”
卫斓赶紧举手：“我我我！”
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问：“时景，我特别好奇，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呢？”
闻翊暗暗咂舌，都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朋友，他当然看出来卫斓一直很喜欢江时景，但是因为担心被直接拒绝所以一直没有表白，没想到这次她居然会借着游戏委婉问出来，闻翊当即用胳膊肘捅了捅徐衍：“阿衍，好戏来了。”
徐衍的注意力似乎不在这里，他关闭手机，闻翊只来得及瞥到屏幕上有一张照片，当然好兄弟不说，他也没有问的必要，因此闻翊识趣地转头，继续看向江时景。
卫斓想问江时景这个问题很久了，无论对谁都温雅洒脱、任何时候都纤尘不染带着笑意的少年，真的会有他倾慕的人吗？她期待地看向江时景，有些紧张地等待着他的答案。
但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的是，江时景几乎没有任何思考，他下意识地开口：“她就像是月神。”
卫斓大失所望：“阿尔忒弥斯？时景你的回答也太简单了吧！”
不止是她，连池漾他们也纷纷不满道：“这答案也太短了，不行不行时景你要描述得详细一点！”
江时景的眼神多了几分狡黠，他慢条斯理道：“你们刚刚可没有要求我说多少字，我已经描述出来了，再回答的话可不算一个问题了。”他无辜地摊开手，“下一位开始吧。”
厨师适时已经把餐品准备完毕，这场游戏还没来得及玩完就被迫结束。池漾往餐厅走的时候跟钟越州嘀咕道：“还有我哥和徐衍哥没玩，怎么也得让他俩出出血吧？”
钟越州知道这小丫头就喜欢玩，他安慰道：“放心啦，晚上还会有更多人，到时候能玩的更多。”
“我好喜欢和殷浔姐姐在一起，越州哥，晚上有什么活动一定要把我放到她那边。”池漾得寸进尺地提要求。
钟越州一听就不干了，赶紧摇头：“那可不行，你老老实实跟着闻翊他们别乱跑。”
大概为了防止池漾耍赖，他又补充道：“你时景哥可喜欢人家了，你一个电灯泡瞎凑什么热闹。”
池漾不满地咕哝了两声，到底没再坚持。
钟越州暗暗松了一口气，虽然没有人和他说，他总感觉殷浔身上有一种近乎原始的血腥气息，虽然表面上总是笑得和和善善，但总让他心里发毛。尤其之前她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更证实了他的猜测，殷浔不止心理连脑回路都非常不正常，池漾年龄尚幼，是非观念还不成熟，因此绝不能让她靠近殷浔。
当然这种话他是不可能说出口的。他相信江时景也能看出来他所看到的，但是既然好友都没怎么样，他就更没有立场说了，他能做的就是让唯一一个未成年池漾少跟她接触。
.
钟越州家厨子的烹饪水平很高，众人都赞不绝口。这顿饭持续的时间也很长，钟越州闻翊和池漾都是活跃气氛的一把好手，三人你一言我一语从小时候的逸事聊起，一直侃到现在，卫斓也时不时插话，连江时景刚来滦川时在大学城附近还能迷路这类小事也被玩笑似的说了出来，一时间欢声笑语不断。
殷浔是一个很好的听众。他们说的那些事她没有一起经历过，也不打算强行融入话题。她更愿意享受钟越州家的奶油蘑菇浓汤，汤汁浓稠咸鲜，很符合她的胃口，不过很可惜分量没多少，她也没好意思开口多要一份。
坐在她旁边的江时景察觉到她的偏爱，在看到她可见底的碗后，失笑了一下，默不作声地示意阿姨多上了一轮。
搞得闻翊很茫然：同一道菜上两次？厨房做错了吗？
.
殷浔想安静一会儿，但是有人偏不想让她如愿——
一直没插上话的卫斓终于开始整活了：“殷浔也是滦川人吗？”
得到殷浔点头的回复后，她越发起劲了：“那周末都回家吗？你爸爸妈妈真爱你。”
没等殷浔回答，她又接着说：“你身上的裙子是香家最新款——家庭条件也这么好？方便问问伯父伯母是谁吗——多个朋友多条路嘛，来京城我一定招待。”
殷浔正在用汤匙搅动碗里的汤，闻言她抬头，笑得客气又疏离：“不好意思，不用了。”
她的眼神清泠泠的像是在注视着空气，澄澈中又暗藏着某种恶意与不善，显然这个问题冒犯到了她。
桌上其他人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一时间鸦雀无声。江时景也放下餐具，低头问她：“吃好了吗？”
殷浔没有回答他，她喝完橙汁，用餐步拭了拭嘴角后就站起身，无声颔首示意旁人继续享用，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餐厅。
餐桌上一片面面相觑，池漾吐了吐舌头小声对闻翊说：“我看卫斓就是成心的，她要是真想问不会私下问吗？问就算了还扣个帽子，你看看刚刚殷姐姐的脸色多难看啊。”
闻翊知道这个小堂妹跟卫斓一向不对付，他在中间一向不太好做人，闻言后赶紧瞪了她一眼：“你别乱说话！”
池漾送了他一个白眼，懒得再跟这个缺了根筋的堂哥争辩下去。
.
滦川的十月还没有完全褪去盛夏的酷热，午后的阳光格外刺目，气温攀升到一个让人烦躁的温度。这个时候钟越州家得天独厚的优势就显现出来了，浓密的绿木遍布，碎金似的阳光从缝隙中窸窸窣窣透过，流淌到鹅软石小路上，被精心修剪过的草木既繁盛又不至于杂芜到旁枝斜出，高崖林立，溪水潺潺，连热意到了这里都被褪去几分。
殷浔低头注视着水中明显被精心喂养的鲤鱼，放在在扶杆上的双手慢慢捏紧。似乎是感受到了某种危机，原本聚在一起抢食的锦鲤纷纷四散开来。她蓦然松开了手，隐隐有颓败的情绪在心底蔓延。
“心情好点了吗？”
江时景敲了敲扶栏，看她专注地看着水中的景象，他也低头看去：“鲤鱼也回去午睡了吗？”
殷浔低头看鲤鱼，没有回答他的意思。
“你不喜欢他们？”江时景双手插兜站在她身后，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似乎只是随口一问。
“不喜欢又能怎么样？”殷浔的视线又回到了水面上，鲤鱼不知道已经躲到哪里去了，水面上空空如也，她微微仰起头，“他们也不喜欢我，不是吗？我从来不会在不喜欢我的人身上浪费时间。”
江时景却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面对你不喜欢的人，陆慈安会怎么做？”
殷浔的表情很平淡，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冷漠。她讥讽地笑出声，抽身便往回走。
“我不喜欢别人试探我。”
.
“时景！”钟越州从旁边窜出来，贼兮兮地凑到他身边，“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徐衍他们人呢？”江时景见他一个人过来，有些意外地问，“你什么时候也过来了？”
“害我看你俩都走了就装胃疼也出来了。”钟越州满不在乎地说，“我还以为你来安慰殷浔了，看她刚刚也不像心情好的样子，”他越说越起劲：“刚刚你问她什么了？”
江时景侧身看这汪溪流，鲤鱼相继跃于水面，鳞片在阳光下金光闪闪，几乎让人晃眼。他突然哑然失笑：“你这么着急过来，就是想问她？”
“她真的很矛盾，”钟越州皱着眉，正在苦苦思索用什么词汇描述，“她的体内像是住着两个完全不同的人，每时每刻都在压抑自己，”他斟酌着用词，“她的思想就像是被人改写过一样。”
殷浔就像是被宠坏了的小公主，大部分时候都随心所欲，却又强迫自己在红线范围之内。她似乎原本放任自流得更加厉害，后期又开始约束自我，但是这种约束显然还没能够让她彻底回到正轨上来。
“对了时景，”钟越州想起了什么似的，“一开始她说的……”
“你是说她被人诱导过？”江时景像在询问，又像在自言自语。钟越州知道他又开始思考了，于是把刚才的猜测重新埋回肚子里，接过话：“我只是说她长歪了，可能是被她家里宠坏了，后来有长进了又懂了点是非对错。”
钟越州又想起刚刚在餐桌上殷浔的眼神。池漾说的真是委婉了，殷浔何止是脸色难看，她的眼睛里似乎潜伏着恶鬼，他差点怀疑殷浔会真的当场要了卫斓的命。
“我可不觉得她家里会宠坏她，”江时景否认了钟越州的观点，“她父亲早亡，又很讨厌提到自己的亲生母亲，或许是旁人诱导也说不定。”
他似乎不愿意再聊起这个话题，转而问起了另一件事：“今晚还会有哪些人到场？”
钟越州一脸为难：“你知道的，虽然我爹妈不在，但是跟他们交好的一些滦川名流肯定是要请到的，”他越说越感到羞愧，毕竟之前在夜色那些所谓的滦川上层权贵是什么嘴脸他俩都亲眼看过了，“还有就是向晚园和夏棠了。”
江时景无意识地吐出一口气，对自己刚刚莫名的担心突然感到有些可笑。
“好的。”
他为这次聊天划下了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