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打姐姐的时候,我躲在楼上,我抽出笔来,在信纸写下“他又来了。”投入春天的信箱,将被鸟儿先到某处发芽。
我喜欢在姐姐面前表现幼稚,这是我们两人都适应的相处方式。我不想惹她生气,也许疏远才是常态。正如我喜欢听哥哥讲大道理。
我已经比他高了,我想。
我已比父亲高了。
他举起的手掌打下来,我也不会反抗吧。
我慢慢咽下妈妈夹来的菜,缩在餐桌一角,咽下多年的隐忍和伤痛。
那天我在旷野里哭泣,门外的姐姐在敲门。
那天我把一个人逼到墙角,后来,他抿着嘴听我道歉,正如我看着禾道歉一样。那之后,阳光 太刺眼。
萱厌烦一切强加给她身上的东西,但她对于制度那套体系很着迷,她在这一方面可谓相当有智慧。我是指,在当时那个被我认为是一个小型社会的地方,她毫无疑问地使我感到害怕,这不是来源于武力值上的,而是她明显使我明白我们不是一类人,她能毫不费力地做出令你瞠目结舌的事,没一点良心上的负担,我一直害怕她会毫不费力地毁了我,尽管这种担心是多余的,但我还是不由地讨好她。
甜在和别的班的刺头们闹矛盾后,她自发地为甜提供庇护,并将甜事后的讨好与感激作为谈资。萱也经常和“好姐妹”决裂,她享受征服的快感,这也意味着萱的“卫星们”也不再了。再一次被她抛弃了。她身边很快又会集结一片人,在她的话语后叽叽喳喳。
我一直很好奇的是萱的决绝究竟到了哪个地步,在一次“火并”中,我狡猾地将矛盾荒缪化,幼稚化了。萱笑出了声,在她看来,高下已分,自不必“赶尽杀绝“,当然,她为此取笑了我很久。我为此也成为她不屑与之争论的人。
萱一向高傲,她说“谁还不是个宝嘛?”便没理由让步,晨气到转头就走时,她却道了歉。这是她偶尔的怜悯吗?还是因为晨是和她一样的人,而得到了她的尊重呢。
我还是记忆犹新,那时勇在课上念教材,也许是别的事触怒了她,很快便迎来了她的怒火,勇上课走过她旁边时,她把书箱堆到道中间,对勇为难“过不去。”勇试着讲讲道理,毫无疑问失败了。她号召大家都别回答勇的问题,勇的课便冷场很多次,可怜的勇,他能不知道一切是谁在捣鬼吗?老实说勇的课毫无作用,至少,对多他不多,少他不少,但这样任一个学生欺辱的老师,我认为太懦弱。那时我还做着天生我才的梦。
我开始感慨每一个笑,我们都去寻找它之中最纯净的部分,然后感慨艺术家都被逼进象牙塔了。周国平这样解读人们的情感,是否也让他自己苦恼,因为再也找不到那种迷惑的生疏感。我更理解海子的卧轨了,理解他追到戈壁“不关心人类”,发现现实中真实的那面“空空”。海子的境界是我达不到而渴望——我惜命。可惜的既不是他的诗,也不是他的生命,他都高坐于他的王座之上,这两者都不足以动摇他。唯一可惜的是,未与他遇见。
那时我一股子酸味,整个人神戳戳的。
我选科之后有些迷茫,我觉得我仍是个浪漫的人,我不想将我的一生奉献给一座不说话的大厦上。
“外部世界是某种独立人的东西,是某种绝对的东西,探索这一绝对主体的定理,在我看来是一生的追求。”
无论物理大厦是多么辉煌,花两三天在一道数学题上,解题过程十几页的工作,也不会是我真正想要的。我无法放弃自己的一部分来专心于这些。至少现在的我不愿意。
我无法阉割欲望,躲在小楼数十年如一日,即使之后有再多荣光,我宁可成为悲剧。我认为,如果我生活在中世纪,我大约会被烧死。这样才像我还活着,那时我把生活当戏剧,以为自己将大展拳脚,轰轰烈烈。
我的选择更像是为未来的我找条退路,也种下更多种子,等待它们之中的某颗发芽,丰富我的生活,以看见更多。
那时我沉浸在另一种自我感动中,假装沉思,想生活不会太冷清,这样的一生无疑将会是平凡的。我陷在其中,我以为看见更多,就能得到幸福。
周三带我勉强用笔触从中创造出一个不凡的艺术出来,这让我心安,不会焦躁,也挑动着我的欲望。我将在一天露天咖啡馆沉思良久写下“我打算……”这是我能想到很棒的未来了。
“两种不同的人,偏浪漫的或平实的,人们往往兼具两方面,有着周而复始的‘空空’。人们追求的纯洁,又是陷入无妄中,不过还好,浪漫的人还可以美化自己的境遇,平实的人能任由时间冲刷。我们拥有两种‘能力’,过去成了河流改道后的滑滑的淤泥,在月光下闪着光华——我们称之为时光的沉淀。”
翰和悦与我在李家补课时,回家的路是顺路的。某天,我们三人路经一个烤肠摊,彼时,小雨如酥,在四横八竖的街道里没多少人。作为建筑材料的一堆沙子,被遗弃般丢在街边。周末的早上,竟还有摆摊卖烤肠的,但好像也才出摊。
“你们吃吗,我请你们。”我问。
悦翰均未有太多表示,只是随我在边上等起来。我尽量寻找着话题,但周日的早晨,他们俩的交流意愿都不太高,我于是便把注意放到那些稀少的风雨中了。悦大约不耐烦了,在沙堆上跳上跳下,然后她在离她家几百步的地方陪我等了近一个小时。
“叔,我不要了。”
“小同学,马上好了。”
悦在烤好的前一分钟回家了,翰与我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他接过我的烤肠,如释重负地不见了。我终是令身边人感到沉重,我的倔强不许他们有半点敷衍,可怎样又算真诚,我讨厌麻烦别人,那是我为自己高傲找的借口,那是为什么我们不能是朋友。
这让我和他们都觉得沉重,幽默是一门我学习已久的课,在人群里,话语也要考虑很多,人们为一些强烈暗示性的发笑,自以为高人一等。
在高中时信技考试,我又遇见了悦,我习惯性地向她表现出求助的眼神,希望她帮我作弊,我是指为了融入他们,不知何时表现得懒惰而没复习好,需要作弊的帮助,会更好地让他们接受我。我突然发觉,悦是我曾经的样子,那个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又什么都懂的样子,显然他比我有勇气多了,于是我暗暗地,几乎自己都相信我的电脑出了问题,借着这个理由换了台电脑,远离她使我放松。她大约选到了历史方向,好久不见她。
翰就在我们隔壁,他见我时略一呆滞,想从我边上直接离开,他假装着谈话,忽略我。尽管我内心还在害怕,我还是抬起手以作示意,轻慢的说:“你以为我忘了。”我更害怕他忘了我吗?我们有时在共同的朋友的聚会上见,装得久了,我都以为他忘了。
他现在已不同我打招呼,像其他人一样,假装不认识,他同样不乐意过多牵扯吧。这开始时还令我悲伤,我又做错了什么吗?
老实说,有时我恨不得掐死那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