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老夫人是个不达目标不罢休的人。
这也是卫南熏为何坐立难安，一刻不休赶过来的原因，而眼下就是她最担心的情况。
直接颠倒黑白，把丑陋无比的卖孙女生生说成了好姻缘，实在是恶心无比。
当然，她早就知道卫家这些人的真面目，也不对她们抱有任何幻想。
她只担心父亲会真的信了这鬼话。
毕竟父亲有她不同，他是从小在卫老夫人的控制下长大的，对其言听计从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而这会也不是正面与卫家人起冲突的时候，卫南熏低垂着眼眸，顿了下，压低嗓音道：“祖母与父亲所言甚是，可我不敢。”
卫老夫人皱了皱眉，直觉这小丫头片子又要耍心眼子，想要将话语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可不等她开口，卫荣德已经先关切地道：“这是为何？”
卫南熏再抬头时，早已不是方才来势汹汹的样子，换上了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太子殿下确实很好，是京中所有女娘心目中最完美的夫婿，我自然也是觉得好的。就算是给太子做侧室，也是我前世修来的福气，旁人求都求不来。”
卫荣德愣了下，许是他连日奔波在外，居无定所的。又或许是，王氏觉得他这个叔父不重要，回来也是给卫家丢脸。
根本就没有把太子大婚，卫明昭嫁入东宫的消息告诉他。
他听到那句侧室，立即就反应过来，方才卫老夫人口中所谓的完美婚事，实则不是娶妻，而是纳妾。
他就说不对劲，太子怎么可能临时悔婚另娶，就算是真的，这样的好事也不能落在他们二房头上。
光是他这商贾的身份，就配不上做太子的岳丈。
这做侧室可就完全不同了，他希望的女儿能找到个与她白首相携的夫婿，能尊重她爱护她，两人相伴一生。
做妾是以色待人，还怎么白首相携？
况且太子以后是要继承帝位的，到时候后宫佳丽三千，举国上下什么样的美女都任他挑选。
到时他的熏儿，韶华褪去，没有了初时的容颜与新鲜感，只能在那冰冷的后宫，无依无靠地老去。
这还是好的情况了，后宫中的女人为了争宠，可是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的。再加伴君如伴虎，一个不小心连小命都难保。
送女儿入宫是博前程，也是拿孩子的命在赌。
他对现今的身份地位很满意，他也没想要什么大权在握荣华富贵，并不想让宝贝女儿进宫去赌。
卫荣德顿时改了脸色：“母亲，您方才怎么没说太子是要纳我们熏儿为妾？”
“不做侧室，难道还是娶她做太子妃？你也真敢想。”
卫荣德被训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也为自己方才脑子转不过弯来，而感到羞耻。
“怎么，你也觉得我老太婆不好？让女儿去做侧室是贬低了她？你没听她自己说的么，满京城谁不想攀附上太子，她若不是姓卫，你以为太子能多看她一眼？”
“儿子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觉得殿下虽好，但深宫之中明争暗斗太多，熏儿太单纯，恐怕不适合。”
“这话说得，好似寻常人家后院就没些个糟心事了。我也知道熏丫头单纯，所以才想着，太子喜欢她爱重她，娶了她定会待她好，再有昭丫头相互帮衬，两人便能将那东宫牢牢攥在手心，岂不是一段美谈。”
卫荣德又露出了诧异的神色：“昭丫头大婚，我这个做叔父的都没能给她添妆备礼，是我做得不到位。”
卫老夫人眼神闪躲了下道：“太子的婚期定得匆忙，府上那阵子都忙成一锅粥了，不止是你，族中好些长辈都没能知晓此事。”
他提出这个疑惑，是真心觉得自己这个叔父失职了，听了老夫人的解释，反而有些不舒服。
就像是在防着他一般。
但这不过是个小小的插曲，他也很快就把这一点点的不痛快给消化掉，道：“可这哪有姐妹共侍一夫的道理，对两个都不公平啊。”
对卫老夫人他是不敢有别的想法，只是在心里对太子生起了些不满。
既是与卫明昭有了婚约，为何还要来招惹他的熏儿呢。
“古也有娥皇女英，再者说，所有姐妹里，昭丫头一向对你们熏丫头最为照顾，她们姐妹相互扶持有何不好的？”
卫荣德很想反驳，他自己是从不纳妾，即便妻子离世，也从没打算要再娶。
他想要将来的女婿，也能做到对女儿别无二心。
可这样的话，他实在是说不出口，毕竟不说高门大户之家，便是口袋里有点钱的商户员外郎，哪个不是后院满是脂粉的。
正当他犹豫该如何为女儿说话的时候，卫老夫人已经把目光看向了少女。
“熏丫头，你说呢？祖母说得对与不对。”
身边的卫南熏浑身一僵，飞快地又将脑袋低了下去。
“是，是……”
卫老夫人明显不满意她的态度，之前她还可以说是没有父亲做主，如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还能忤逆父亲不成？
她再次重重地拍在了座椅扶手上：“为人子女，便是如此对待长辈的么？老二，你这女儿，我老太婆是管不了了，看来这卫家庙门太小，供不起你这尊大佛。”
话音一落下，就见小姑娘仓皇失色：“祖母，先前是孙儿不懂事，离家在外那些日子才知道，家里有多好，孙儿不想离开卫家。”
卫老夫人对她转变这么快，是有所怀疑的。
但听到她说起离家在外的日子，瞬间就降低了疑心。
是了，一主一仆两个弱女子，孤身在外面，指不定受了多少委屈和蹉跎。
也就是太子不嫌弃她，不然这么回来，到底是不是清白之身都说不准，她还如此自视甚高，也不知道除了太子，还有哪家人敢要她。
卫老夫人冷淡地扫了她一眼，还端着架子，也没说让她起来。
先前这孙女私自出逃，可给卫家带来了不少麻烦，回京之后态度更是大变，连她和王氏都不放在眼里了。
她得借这个机会，好好杀杀她的锐气。
不然她这副脾气进了宫，还不知道会闯出什么祸事来。
待跪了有一会了，卫老夫人才清了清嗓子：“你能这么想便最好，太子不嫌弃你的出身，也不在乎你离家数日，他是真心实意喜欢你的。”
“之前就当是你在耍小性子，待我过几日就把你的心意转达给太子，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卫南熏闻言，不仅没有欢喜，反而看上去更惶恐了。
“祖母，不，不要……”
“你又想做什么？”
卫南熏像是回想起了什么很痛苦的记忆，泪眼婆娑地仰起头，一副惶恐不已的样子。
“孙儿的意思是，您可以告诉太子殿下，但能不能不要让阿姊知道……”
“阿姊，阿姊会生气的，我，我不敢啊……”
卫荣德像是突然开了窍般，道：“熏儿别怕，你与爹爹说实话，当初是你自己要离家出走的，还是你阿姊逼你的。”
小姑娘看一眼父亲，又看一眼老太太，咬着下唇，飞快摇起了头：“不是的，不是阿姊……”
卫老夫人：？！！
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