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一种莫名的佩服之情也油然而生。
这是一种对掌握极端技艺之人的复杂情感，交织着恐惧、敬畏和一丝难以言喻的认同。
李残废放下针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那口气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压出来一般，带着几分沉重。
他脸上露出一丝疲惫，眼角的皱纹更深了些，眼皮耷拉着，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就在这疲惫之下，他的眼中却闪烁着一丝兴奋的光芒，那是一种专注于技艺、完成杰作之后的满足感。
像是在欣赏一件精美的艺术品，而不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他抬起沾满鲜血的双手，在油灯的光晕下，那鲜血仿佛都泛着一层妖异的光泽。
他随意地在旁边的破布上擦了擦手，血迹在粗糙的布料上晕染开来。
转过身从角落里扯过一块早已准备好的白布，动作粗暴而熟练，将尸体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
白布遮盖住了尸体上狰狞的伤口和缝合线，也遮盖住了那令人不安的死寂。
做完这一切，他才转头看向我，下巴微抬示意我过去，声音嘶哑地说道：
“好了，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他指了指地上散落的碎肉、骨渣和血污。
我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呆呆地望着他，又看了看地上那一片狼藉，胃里再次一阵痉挛。
他似乎有些不耐烦，眉头微皱用沾满血污的手指，狠狠地指了指地面，语气加重了几分：
“把这里收拾干净。”
我这才明白过来，他要我清理这个修罗场一般的现场。
一股强烈的恶心感再次涌上，我强忍着深吸一口气，努力压制住胃里的翻腾。
拿起一块破布，开始清理地上的污秽。
触手之处尽是黏腻的血污和碎肉，那种冰冷、滑腻的触感，让我浑身起鸡皮疙瘩。
我咬紧牙关，强迫自己不去想那是什么，只是机械地擦拭着地面。
血腥味、腐臭味、药水味，各种气味混合在一起，刺激着我的鼻腔，我的呼吸变得急促而沉重，仿佛每一口空气都带着令人作呕的味道。
我努力地擦拭着，但血污似乎怎么也擦不干净，它们渗透进地面，渗透进木板的缝隙，无论我怎么用力，都只能留下淡淡的血痕。
我感觉自己的双手在颤抖，双腿也有些发软，几乎站立不住。
我不得不扶着墙壁，才能勉强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地清理着地上的污秽。
每当我碰到一块较大的碎肉，或者看到一滩凝固的血块，我的胃都会剧烈地收缩，我不得不停下来，深呼吸几次，才能继续下去。
就在我埋头清理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咳嗽声，那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几分病态，像是上了年纪的中年男人发出的。
紧接着，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脚步声很轻。
但在这寂静的夜晚，却显得格外清晰。我停下手中的动作，下意识地看向李残废。
李残废也听到了门外的动静，他抬起头看不清他的眼神，但他脸上的表情却变得严肃起来。
他示意我稍等，然后走到门口，并没有立刻开门，而是隔着门板，低声和门外的人说了几句。
我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只能隐约听到一些断断续续的字句。
像是“……已经……好了……”、“……放心……”之类的。
门外的人似乎在询问进展，李残废的回答简洁而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
过了片刻门外的咳嗽声停止了，脚步声也渐渐远去。
李残废这才缓缓地打开门，门外空无一人，只有一股潮湿的夜风吹进来。
他站在门口，沉默了片刻。
似乎在确认门外的人已经离开，然后才转身回到屋内。
关上门，插上门栓，动作缓慢而沉重，发出“咔哒”一声。
他转过身走到油灯旁，昏黄的灯光映照着他的脸，他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那笑容很淡，稍纵即逝，但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意味，似乎是事情进展顺利的满意。
他走到我身边，低头看了看我清理的进度。
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然后他走到角落里，从一个木箱里拿出一个小铲子和一个破旧的木桶递给我。
用下巴指了指地上残留的碎肉和骨渣，示意我将这些东西清理干净，装进木桶里。
我接过铲子和木桶，继续清理地上的污秽。
有了铲子清理的速度快了一些，但恶心感却丝毫没有减轻。
我用铲子将碎肉和骨渣铲进木桶里，尽量不去看它们，但那血腥的画面还是不断地刺激着我的视觉神经。
我感觉自己的胃已经麻木了，不再有强烈的呕吐感，但那种深入骨髓的恶心却挥之不去。
我默默地清理着，李残废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再催促，只是默默地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
屋内的空气依旧污浊不堪，血腥味、腐臭味、药水味，各种气味混合在一起，令人窒息。
昏黄的油灯摇曳着，将我和李残废的身影拉长、扭曲，投射在墙壁上，显得格外诡异。
我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努力地清理着地上的污秽，直到地面上再也看不到一丝血迹和碎肉，直到木桶里装满了令人作呕的残渣，我才停下手。
我直起身，感觉自己的腰酸背痛，浑身无力。
看向李残废，等待着他的下一步指示。
他走到我身边，接过我手中的木桶，走到屋子的后门，打开门走了出去。
我跟着他来到屋外，发现外面是一个狭小的院子，院子里杂草丛生，堆放着一些破旧的杂物。
李残废走到院子角落里的一棵老槐树下，那里有一个早已挖好的土坑。
他将木桶里的碎肉和骨渣倒进土坑里，然后拿起铲子开始填土。
他的动作熟练而麻利，很快就将土坑填平，看不出任何痕迹。
做完这一切，他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转头看向我，脸上依旧是那种平静而深邃的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