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黑夜终于过去,当第一缕晨光艰难地穿透云层,洒在青云台上时,岩壁上已然呈现出一幅幅生动的画面。
有米镇的集市盛景,人们熙熙攘攘地交易着货物;有孩童在街上嬉笑玩耍,洋溢着纯真的快乐;还有老人们围坐在一起,讲述着古老的传说。
米蓝最先看到这些雕刻的画像,她惊住了,在上面,她看到了微笑着的少女小云,看到了举手投足威严神秘的靐婆,看到了一个团练回到家里,和妻子一起推着豆腐,看到了两个火器队员正在练功间歇时打闹....
这些画面仿佛赋予了逝者灵魂,让他们以另一种方式 “活” 在了这岩壁之上,得以长久地俯视着米镇。..
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米镇,居民们纷纷来到青云台下。他们望着那岩壁上的雕刻,眼中满是震撼与感动。
有人认出了自己逝去的亲人,忍不住热泪盈眶;有人为这承载着小镇历史的独特作品而赞叹不已。从那以后,青云台成了米镇最具意义的地方,人们时常来此缅怀过去,感受先辈们的温暖与守护,小镇的凝聚力也因此愈发强大。
慧明法师所雕刻的青云台百姓群像,震撼着米镇上下,甚至有异人偷偷地上去观看,只不过,他们都是悄悄来,悄悄走,暴躁之事后,他们没有干宝的命令,再也不敢在米镇为非作歹了。
慧明法师对雕像的内容还在进行不断地扩充和修改,这已经成了他修行中的一件大事。他用更多的时间和米蓝交流,了解,然后画图,雕刻,一天一天,一月一月,四季轮回,他从没有打算停下来。
米蓝去青云寺的时间更频繁了,在那儿待的时间也更长了,除了帮助法师构思一些人物和故事场景,她还要接管了所有寺里的杂务。现在寺里香火旺盛,忙不过来的时候,夜九也会让蓝儿来帮助打理,做些素斋。
夜以继日的雕刻工作,让慧明法师身体消瘦,染上了咳嗽的顽疾,在深夜,经常看到他一盏油灯,悬于岩上,他的咳嗽声回荡在山谷中。
一日,米蓝从猫姝那里讨得几味珍贵的草药,便为法师煎成了药汤,送到岩边。
慧明法师谢过后,端起碗来,慢慢地抿着。
看着法师凝神但消瘦的面容,米蓝禁不住说:法师,你要多休息休息,这样子,身体熬坏了,雕刻的事可没人能接着做啊。
法师看了米蓝一眼:阿弥陀佛,我佛慈悲,凡事有因果,此事也一定会有善终。
米蓝听到此话,也不便再说,便埋头帮着整理岩壁下落的灰和碎石。这是她经常做的事情,把地下的清理干净,装进口袋里,她又拿起软刷,站上那简陋的梯子,把法师刚才雕刻的图像轻轻地刷上一遍,那些粉尘灰刷落以后,露出了雕像生动的图案。
这些时日,米蓝一心扑在协助法师完成摩崖造像的后续事宜上。崖壁下弥漫着粉尘,环境艰苦,但米蓝每日都忙碌其中。她边欣赏,边劳动,俨然也沉醉其中。
慧明法师看在眼里,频频点头。
她手持刷子,专注地清扫着造像周身的石屑与灰尘,右手那六根手指,十分醒目,动作灵活又协调,能稳稳地拿捏住工具,不放过任何一处缝隙。
慧明法师看到了那手上布满干裂的口子,还有一道道血痕,但她仿佛无动于衷,毫无感觉似的,只顾着耐心地将石像上的粗糙之处一点点磨平。
法师目睹这一切,心里已然感动:这六指世间罕见,更是天助我也,让这造像能以完美之姿呈现。
时近子夜,米蓝准备告辞加米镇了,慧明法师缓缓转身,说道:你随我来。
米蓝跟着法师走向禅房的角落,那里有一尊古朴的佛像。法师轻轻转动佛像下的机关,“嘎吱” 一声,佛像背后竟缓缓打开一个暗格。
在暗格之中,放着一个小巧的玉瓶,瓶身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慧明法师小心翼翼地取出玉瓶:这就是跟你说起过的八功德水,极为珍贵。
慧明法师走到米蓝面前,将玉瓶递给她:来,喝下它,或许能解开你心中的谜团。
米蓝接过玉瓶,心中虽有疑惑,但还是毫不犹豫地打开瓶塞,将瓶中的水一饮而尽。
刹那间,米蓝只觉脑海中一阵眩晕,无数画面如潮水般涌来,她不由地跌坐在椅子上。
青山环抱间,一条清澈的小溪潺潺流淌。溪边,走来一位年轻的少年,一袭月白色长袍,随风轻扬,衣袂飘飘,长发如墨般柔顺,只用一根白玉簪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落在白皙的脸颊边,剑眉星目间,透着与生俱来的清冷与疏离,
一阵轻柔的歌声传来,他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淡粉衣衫的姑娘正蹲在溪边,清洗着手中的花束。她的发丝在微风中轻轻飘动,美得如同一幅画。
上仙走近与姑娘搭话。这时,米蓝看不清姑娘的样子,只能看到她玲珑修长的背影。
接着,米蓝眼前又出现了一幅情景:大雪夜,一声婴儿的啼哭传出,村子里的茅草屋里,有叽叽喳喳的人声:
完了,这肯定是个妖怪,不然怎么会有六指。
快,快去叫村里的郎中来瞧瞧,这血都止不住了。
不用了,人已经死了。
是这妖孽克死的。
把它扔到村外去,越远越好。
看到这里,米蓝的心已经冰凉冰凉的了。
画面一转,她的眼前出现了一队人,赶着马车,在雪地里过来了。
马车突然在路旁停了下来,赶车的人跳下马车,把路边一个黑乎乎的篮子捡起来,对马车上的人说:老爷,不知是谁扔了一个篮子在路中间。
马车里伸出一只手来挥了挥,手指上有好几个大金戒指: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
然后,一声响亮的啼哭声传了出来——哇!
啊,这可是一条命啊,这孩子好像刚出生不久,可惜是个女孩。车下的人惊叹道。
雪太大了,我们先回吧,明天再去下一个村子收租。马车上那人说着,把篮子接了过去,又说:是个女孩,收着,养大给马家干活,省了工钱。
米蓝处于半昏迷状态,又看到了第四个画面:
马车颠簸着,在雪地里调头,艰难地前行着。
突然,大地开始震动起来,马车上的人开始大声地呼喝着拉车的马:驾,驾,快,快跑!
山崩了,地动了,去往村子里的路边一座高山突然垮塌下来,像一个泥作的巨人被水泡过,哗啦啦地,将整个去往村子的路完全埋了起来,而远处的村子,也不复存在了。
马车逃离了危险地段,连夜回到了马家村。
一到家,众人围在一起,看着篮子里面的小女孩,有人感叹道:要不是这孩子,我们今天也葬送在那山底下了。
米蓝醒了过来,慧明法师端来一碗温水,关切地问:好些了吗?
这八功德水,是我离开寺庙时,师父送给我的,要我留给最有慧根,心有善念的人,现在,我给了你,希望能帮到你,解开心结。
米蓝冷汗淋淋,自己的身世之谜既已了解,便只能接受。
虽然天还未亮,但她谢过法师后,往山下去。
这时的金街上,干宝正在徘徊、寻觅。虽然街上的人都闭门不出,但他仍然在寻找,一到晚上,他虐杀的欲望就愈强。
最重要的是,随着自己把清虚道长给吃掉,那渡魂丹药方再无迹可寻,算是彻底消失了。面对着血影的步步紧逼,他只能把邪火发到陌生人身上。
今夜,他在金街上游荡多时,并未找到发泄对象。突然,他看到了米蓝从远处走了过来。
哈哈,正是这个女的,在茶饮店里给异人们吃的渡魂丹药,她一定知道药是谁造的。再看她旁边,没有其他人,简直是天赐良机。
干宝想到这里,心里乐开了花,悄悄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