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端午节,顾美玲返校,第一件事就是写信告诉沈杰,她下学期不读书了,详细解释了原因,希望他能理解。也提出分手,毕竟沈杰是居民户口,将来退伍,国家会安排工作的,而自己一个村姑,不愿高攀,不能拖后腿。至于寄来的钱,将来会还的,只是时间要久点,希望沈杰别介意。
信寄出后,算着时间,在校时间不足一月了,以后永远没有机会坐在教室里聆听老师的讲课了,顾美玲分外珍惜所剩不多的学习时光,认真的刷题。早上天刚破晓,匆匆洗漱,坐在教室里晨读,夜晚不到熄灯的时候,不会放下书本的,比高三的学子还拼命。
叶蓉有些不明白她的做法,她不解的对顾美玲说:“玲玲,你这么用功,又何必辍学,既然打算辍学,再努力又有啥用?”
顾美玲凄然一笑,“你不到这一步,不会理解的,这就是我的命,读书生涯即将结束,唯有期末考好一点,给它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同样不理解的还有沈杰,收到顾美玲的分手信,急的十魂走了九魂,只恨不能长出双翅,飞到女朋友身边。连夜回信,坚决不愿分手,信中提出解决方案,他找父母要钱,帮顾美玲支付学费,供她上学,如果能考上大学,等他回家探亲时领结婚证,大学的费用他家全包。信的最后,又是满纸的情话-我只要你,岁月流逝,带不走我心中的你!,哪怕全世界都把我遗忘了,只要你没忘记我!我心似双丝网,把你网在心间,心有千千结,结成一个同心结,别离开我,我的玲玲!!!
读着沈杰的信,感觉怪怪的,他居然提到了考上大学就结婚,这是防着她上大学后变心,留一手吧。顾美玲有些无语,再三考虑,还是回了一封信,既然不愿分手,那就先这样处着吧,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留了家里的电话号码,信里叮嘱不要再写信到学校了,马上要放暑假了。
终于到了最后告别的时候了,叶蓉爸爸准时来接女儿了,顺便一起接走顾美玲。
车子才启动,顾美玲已是泪流满面,目不转睛的看着渐行渐远的学校,再见了,亲爱的老师,再见了,熟悉的校园,永别了,我的学生时代!
七月流火,顾美玲和妈妈在田里挥汗如雨,争分夺秒割水稻,大家都忙,实在没有多余的劳力来帮助她家,只靠母女俩干农活,顾巧军打下手。好在顾美云也学会烧饭菜,洗衣服了,她们不需要两头累了。
割完水稻就是用打谷机脱粒了。这种机器很笨重,黄月兰一人抬着一头,顾美玲和弟弟抬着一头,三人费劲的抬着打谷机往田里去,住村头的谢满英两口子见着母子三人实在是费劲,上前搭把手,帮忙抬到田里。
一家人连声感谢,谢满英瞧着顾美玲俊俏的模样,心里一动,对黄月兰说:“我帮玲玲介绍个男孩,你就不要这么累了,玲玲长的这么漂亮,你们可以挑个条件好的女婿。”
顾美玲一听,脸红到耳根,撅着嘴,生怕妈妈答应,大声的怼谢满英,“我还小,才不想找婆家呢,不劳你操心,”
谢满英讨了没趣,难堪的笑笑,“玲玲,姨跟你开玩笑的,你这么较真,现在嘴硬,还能当真不找婆家,到时候把你爸妈急死的。”
“不要你管,你还是操心你家秀春吧。”顾美玲没个好语气。
黄月兰看女儿没有一点礼貌,忙大声呵斥,“这孩子怎么说话的,没大没小的,满英你千万别计较啊,她今天做事累了,心里不舒服,跟我说话也是冲的很。”
谢满英给怼的满心不快,碍于黄月兰的情面,不好发作,只好自我解嘲,“我好心没的好报,吃饱了管闲事。”撇撇嘴角,拉着老公离开了。
等人一走,黄月兰立即责备女儿,“你怎么回事,人家好心好意的,又没逼着你,你讲话这么冲,找打是不是,没有一点教养,人家会在背后骂你有父母养没父母教,下次再不准这样讲话了。”
停顿了一会,接着说:“你是不是找了男朋友,昨天晚上是哪个男孩打电话给你,电话费不要钱似的,说了那么长时间。”
顾美玲抿嘴低头,不敢回答,昨晚沈杰打电话找自己的时候,不巧是妈妈接的电话,听到是男孩的声音,黄月兰脸色当时就不对劲了,支楞着耳朵偷听,过后老是追问是谁。
沈杰打电话过来,主要还是希望女朋友改变主意,继续上学。顾美玲跟他掰开了,揉碎了说明白家里现在的状况。爸爸到现在还躺在床上,隔段时间要送到医院做康复理疗,费用不菲,纯粹是亲戚们在帮忙,家里值钱的能卖的都卖了,经济非常窘迫。
她是父母疼爱着长大的,做不到撇开父母弟妹,只为自己打算,再说俩人又不是通过父母同意,私下里谈恋爱的,哪敢要沈家父母供她上学?只是聊到最后,沈杰死活不同意分手的,他是好话讲尽,再三阐明自己的态度,保持联系,维持恋爱关系。
妈妈一提起昨晚接电话的事,顾美玲不敢看她的眼睛,心虚的厉害,可嘴角不由自主上翘,羞涩中又带了甜蜜。她抹了一把汗,走到一边去搬稻谷垛,只顾踩动打谷机脱粒。
双抢时间紧,没空说闲话,母女俩各自忙活。
历时无比劳累的十二天,顾家母女瘦了整整一圈,晒黑了几个度数,她家的晚稻插完了,稻谷由着大伯帮忙归了谷仓。
往年双抢结束后,都有一批人南下,顾美玲盘算着跟谁去,她是决意要投奔谭春燕的,听她讲过工厂的活,觉得自己能干的。爸爸马上要去做理疗,弟弟妹妹要上学,打工挣钱的事迫在眉睫。
开学前夕,叶蓉拎着一个西瓜来找顾美玲玩,见好友去意已决,扯着她膀子,不住的替她惋惜;“玲玲,你知道上学期期末考试,你的成绩有多好吗?从班级四十几跃到了前二十啊,你就最后一个月发奋了一下,就提高这么多,不上完高中真可惜啊”。
顾美玲眼睛有些湿润,曾几何时,她也是意气风发,有个大学梦的。可是梦终究是梦,残酷的现实摆在这里,人毕竟不能活在梦里。
叶蓉没能劝动好友,只能悻悻离去。顾美玲送她到路口,黯然回转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