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春雨过后,大地有了无中生有的魔力,雨后的城市也舒展了笑颜。
秦斯年目送母子二人上楼,独自倚着车子抽烟。
黑色风衣下,颀长的身子慵懒随意的靠着车门,指尖忽明忽暗的星火,撩拨着窗口偷窥者的心脏。
三楼向下看十分清楚,郁绾绾在玻璃后啧啧赞叹,怎么有这么帅的男人,就是嘴巴和砒霜似得。
似是感受到隔空目光,秦斯年蓦地抬头看向四楼的窗户,防偷窥玻璃只能让他看到漫天云霞。
年昱漫不经心地靠过来。
“表哥,看上可以追啊,反正她老公死了,单身妈妈多好,进门就当爹。”
“让你说话了吗?急着投胎啊!”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起锅烧开水,铁锅炖大鹅。”
“你给我滚!”
年昱一步三晃,悻悻然地上车给女友欧兰打电话去了。
作为表弟兼助理,跟着他一起长大,看得出他明明就是动心了,不然干嘛为了50哈拉拉来给小孩当一天爹!(50哈拉拉等于人民币0.92元)
这不值钱的爹当的还挺称职,连着四天都给小孩打电话聊天!
郁绾绾站在窗口隔着玻璃和他对望,心跳好像漏了几拍。
“老板,如果想快速扳倒沈家,秦先生是很好的助力,他动动手指就可以让沈家伤筋动骨。”
“………”
郁绾绾何尝不知。
“您害怕里奥先生那边,咱们走前……”
“离婚协议签了,但是里奥还没有发布声明,只给我发了离婚短信通知。”
“发短信那就可以了,他们离婚一向草率。”
二人相视而笑,真没有哪个国家离婚,是丈夫一条信息就可以解决的。
夜幕低垂,秦斯年回到他的私人别墅云水岸,谢霆舟的车子停在门口。看到他的车回来,立马下车,扯着嗓子喊。
“干嘛去了才回来,不是偷偷泡妞去了吧?”
“我还用偷吗?”秦斯年嗤笑一声。
如果秦斯年是浪荡公子,那女人就会同蝴蝶一般前呼后拥,将他团团围住。
年昱撇撇嘴,懒洋洋跟在后面,看上一个寡妇,可不得偷偷的……等我姑姑年雅琴知道不打断你腿。
“卿尘哥他一会就到,定京欧巴出差来不了。”
秦斯年脱了风衣踏上实木楼梯,陪了一天娃,不用细闻就能嗅到自己一身汗味。
“我去冲澡,你挑个酒。”
不一会,陆卿尘带着料理师上门。秦斯年换上黑色真丝质地的家居服,擦着头发悠哉悠哉的走过来。
“刚刚空运过来的蓝鳍,今儿还有贝隆生蚝,加拿大的小象拔,鲜着呐!给咱们小九爷补补。”
“卿尘哥哥,他补完了往哪发泄啊?”谢霆舟捏着嗓子学代玉。
“你多吃,你吃完了去甩籽。”陆卿尘把开瓶器扔过来。
年昱看着三个结婚老大难,一脸妙不可言的表情,陆卿尘笑呵呵的拉着谢霆舟去酒窖。
料理师和徒弟开始做准备。
三人围着宽大茶几随意的席地而坐。谢霆舟意兴阑珊的晃着红酒杯。
“哪天出去海钓啊?”
“我现在正被人钓呢!”秦斯年抿了一口酒,靠向身后的皮沙发。
“你哪天不被钓?”陆卿尘瞪了他一眼,“少凡尔赛!”
“卿尘哥,这次不一样,这次是个寡妇!”
谢霆舟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从一脸平静到满脸惊诧。
“你现在都成了中老年的目标了?”
“飞机上偶遇的,26岁。”
“你不会又觉得像沈挽星吧?”陆卿尘瘫在沙发边上,曲着一条腿,手臂搭在膝头,慢悠悠品着白酒。
“恩,她眉眼和身影有些像,但是性子冷傲,脾气不好,身上有很神秘的气息。”
年昱在地毯上躺的笔直,和克苏鲁似得,眼睛盯着天花板,她性子冷傲,架不住你倒贴当爹啊……
“小年,你倒给我提供一个好思路,明天我也去找个寡妇,准保气死老谢,哈哈哈”
陆卿尘陪笑几声,这两个弟弟一个比一个刺头。他只能循规蹈矩,按部就班的生活。秦斯年能单独和他们说出来的女人不多,这五年有名有姓的只有一个沈挽星。
“小年,你要怎么做?”
“我准备赌一把!!”
秦斯年喝了一口红酒,他有种强烈的感觉,她身上某种气息在牵引着他。
见他这样,陆卿尘没再说什么,这几年跟沈挽星沾边的事,他都会寻根究底,弄个清楚,来补他那支离破碎的心。
夜色渐浓,几个男人谈天说地,一杯杯酒下肚后皆有醉意。陆卿尘最先倒下,被保镖背到一楼客房,少顷谢霆舟也醉的不省人事。
年昱把秦斯年送回卧室,自己去了次卧。每次小聚,几乎都是这样他来收尾。
秦斯年拿起手机,不小心碰到相册里的视频,白嫩可爱的小男孩,正拿着肉包子吃的喷香。
男人笑了,这小子肉嘟嘟的可爱。其实他并不喜欢小孩,甚至很厌烦小孩哭闹。
有一次家族聚会,亲戚孩子耍驴不听话。他竟然把孩子踢进游泳池……从那以后小孩见到他绕道走。
谁家孩子不听话,只要大人说秦斯年来了,立马乖乖服软。
他迷迷糊糊的翻出微信聊天界面。点开那个冰天雪地的头像,看了半晌。
“挽挽……是你吗?”
“是你回来了对吗……”
“我的……星星公主殿下”
他慢慢合上眼,五年了,再着急要答案,也不差这一次。
藏在时间缝隙里的秘密早晚会自己浮上来。
★
郁绾绾已经睡着,并没有听到这三条语音。
翌日清晨,郁绾绾睁开眼,握着拳头使劲的伸展胳膊腿。这是每天必做的项目。
郁知非也是如此,小时候母子二人会一起抻胳膊抻腿,然后哈哈大笑再起床,四岁母子分床后,就各自在房间做拉伸再起床。
郁绾绾吃饭的时候接到长安科技的入职电话,明天开始参加新人培训。
划开微信,看到秦斯年撤回了三条消息……凌晨两点多,大哥不睡觉的么?
郁绾绾打了几个字,又匆匆删除,陪儿子吃饭更重要。
“郁姐,柳阿姨说知非少爷的幼儿园今天可以入学。”
“真的吗?我可以交新朋友啦!”郁知非兴奋不已,吃饭的速度也快了不少。
“一会妈妈送你去上幼儿园,要记得少说,多思,不要随便动手。”
“知道了妈妈,我保证不动我的武力值。”知非笑的时候有两个小酒窝,特别的招人喜欢。
“留着武力值保护妈妈。”
郁绾绾伸出手掌“Give me five!”
饭后郁绾绾送知非去幼儿园后,约阮语嫣逛街。二人转到世贸大厦那边的家居馆。
“嫣嫣,我想买些厨房用品,你陪我挑挑。”
“你快拉倒吧,我的审美可不如你,你自己瞅哪个好看就整哪个。”
二人之所以成为闺蜜,其中一个原因,喜欢东北文化,阮母是地道东北大妹子。二人异国他乡求学能同频,简直不要太开心。
选了两三个小时,五六个购物车都没装下,老板派了仨员工送货上门。
面对一屋子的大箱小盒,阮语嫣眼睛瞪得像铜铃。
“我刚刚就睡了一觉,你这太夸张了吧!结婚啊?”
“请秦斯年吃饭。”
“蛙趣,仙子动凡心啦?”
“嫣嫣,扳倒沈长安我需要助力,我在国内没有根基,我又不想牵扯你。”
“那你可别利用利用就爱上了……但秦斯年一看就很强悍……piu piu piu 啾啾啾。”
“啾你个头!”
“脸红什么…你别说不馋,那腰条多正点。”
“还五花三层呢!嫣嫣,秦斯年人很好,我其实还有点犹豫,但我想速战速决,拿到徐婉君的股份,不能便宜那对奸夫淫妇。”
“可是我听说,秦家准备和人联姻呢,你觉得他能舍弃家族利益帮你吗?”
“赌一把运气吧”。郁绾绾笑着去收拾。
“可别把自己赌进去,不过那腰条……真正点。”
阮语嫣嘻嘻哈哈的,好像自己恋爱经验多么丰富似得,实际母胎solo20多年。
“嫣嫣,其实我之前是怕你害怕,所以故意隐瞒身份的。别生我气!”
“我懂,你这身份如果当时告诉我,我也的确不敢跟你玩啊,你们这种家族的确牛逼plus啊。”
“几代人用命拼出来的,算什么厉害呢!我倒喜欢咱们国内的安定,说实话我希望知非在国内长大,你帮我物色物色学校。”
“好,我让老太太帮你规划一下,咱妈这方面是专家,她的同学大部分都是教育口的。”
“干妈真的很好,让我有回家的感觉。”
郁绾绾边收拾边聊,难得有这样的时候,像个普通人一样生活。
“她最希望你给她当儿媳妇,我哥配不上你。”阮语嫣咯咯咯的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和心无城府的小女孩似得。
“嫣嫣你说你怎么能一直这样快乐呢,羡慕你呀。”
“我没脑子喽!”阮语嫣嗑着瓜子,说的一本正经。
“追你那个陆凌风怎么样?”
“我懒得理那个傻b,我宁可嫁给他那四十几岁的小叔,以后我要多多撒网,多踏船,即便船都翻了,还能连成桥踩呢,陆凌风可靠不住。”
“他都不怎么样,你还惦记他小叔?”郁绾绾被她的单纯可爱逗笑。
“那不一样,都说陆家有一位美男子叫陆卿尘,不过走仕途很少露面,级别挺高的。怎么也得三四十岁了吧。”阮语嫣也是听来的,不知道真假,听个乐呵。
“收拾吧,一会知非就回来了。”
阮语嫣平时喜欢拆快递,但今天拆盒子,却给她拆恶心了。
二人收拾妥当,已暮色霭霭,知非蹦跳着回来。
“妈妈,今天是爸爸送我回来的!”
知非换上鞋,后面跟着忧心忡忡的希瑞。
“妈妈,今天是爸爸送我回来的!”
儿子这声爸爸叫的自然而然,郁绾绾心头一颤,手中的铲子滑落在理石台面上,发出叮当当的脆响。
“你说秦叔叔又来了?”
知非开心的点头,看着满屋子的纸盒,他兴致盎然的拿起来摞高高。
“妈妈,嫣嫣小姨,今天我在幼儿园很开心,小朋友们都很喜欢我,我还交了女朋友。”
“大儿砸有出息,不愧是哈京混血的后代。”
“???”
希瑞和郁绾绾都一脸懵圈的看着阮语嫣。
“哈拉滨混京都么,这都不懂!”
希瑞是中菲混血,但对东北文化不太了解,仍旧一脸懵。阮语嫣自己笑的前仰后合,突然指甲上的茉莉花掉在地上,她惊声尖叫着在一堆盒子里找那朵三毛五的装饰花。
“我滴老天爷,我这大两千的指甲呦!擦,掉哪去了?”
知非被阮语嫣逗的咯咯咯笑不停,倒在地上起不来。
郁绾绾看着岁月静好的画面,心头暖流涌动。她想要的就是这样简单,平安,充满烟火气的幸福。
她走到落地窗前,蓦地看到了秦斯年的车还没走。
今天他穿了浅色的休闲装,头发松散自然的垂在眉角,像刚毕业的大学生。唯一格格不入的是指尖一闪一闪的烟火。
[别总抽烟,对身体不好]郁绾绾发了一条消息给他。
[影响生育吗?]
秦斯年揉揉眉心,吐了一口烟圈,抬眸看向四楼的玻璃窗,他知道郁绾绾站在那里。
[如果女人不喜欢烟味,便没有机会开始喽。]
[那我不抽,你给我机会吗?]
[我是个寡妇!]
郁绾绾发完信息放下手机,回头看着闹成一团的阮语嫣和郁知非。希瑞在一边拍着视频,这个家的确缺个男人。
[你知道京都人叫我什么吗?千年寡王。]
[大王,我要陪儿子了……]
[准奏!]
秦斯年笑着收起手机上车,早晚我要撕开你的面具。
看你能和我装多久!
年昱不明白表哥到底想的什么,只感觉表哥突然好像又活了一样。
寻寻觅觅找了许多年的人,难道能改头换面出现在面前?
一路上秦斯年没有说话,手指搭在扶手上轻轻敲着。
绾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