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唯有风拂过梅花林发出清脆的声音。
落落拢了拢身上的大氅,绕过长长的连廊,脚下一顿,她抬眸望着眼前横着的刀柄,“怎么?你家大人不想见我?”
秦浩略带恭敬地道,“姑娘请稍等。”
话音未落,便听见房内传来雌重的声音,“进来。”
墨川从内出来,微微颔首致意,“姑娘,里面请。”
抬步走近,墨川关上房门,守在屋外。
“大人派去的人可还好?”落落望着窗下那抹负手而立的欣长背影,幽幽地问。
江亦行转过身,逆着月光,玄袍在身,金丝腰带,矜贵中却带着邪魅,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在脸上晕开,实在令人忽视他绝代风华的长相。
长叹一声,江亦行缓缓开口,“实在惭愧,那姑娘真真比姑娘狠辣,那两人虽留着性命,却怕是终身都提不起剑了!”
落落蔑笑一声,“大人所谓的朋友,当真是拿敌人相看了!”
越娘的身份怎会不令人怀疑呢?若非太子还未痊愈,恐怕,江亦行会不遗余力地将她留下!
江亦行摇头,眸色温润,“姑娘此言差矣,我不过生了好奇,又岂会伤了两位姑娘。”
颓然抬眸,美目微眯,此刻的落落已经冷到了极点,掌心凝力,脚下生风,转瞬间逼近江亦行。
掌风相对,落落的功力自然在江亦行之上,砰然巨响。
门被砰的一声撞开,秦浩和墨川已经冲了进来,冷剑出鞘,若非江亦行抬手制止,想必已经交战。
“大人?”
江亦行面色青白,唇角有鲜红的血液缓缓溢出,这一掌,凝聚了落落七层内力,若非还不想鱼死网破,她会不遗余力杀了他。
“大人莫要再挑战我的底线。”
音落,拂袖离去。
“大人,她……”墨川依旧有些惊愕,他们不该是敌人,何以下这么狠的手。
扶着墨川的肩头,瞧着那抹潇洒离去的背影,江亦行抬手用指腹拂去唇角的血,不耐道,“这女人当真麻烦!”
似敌非敌,似友非友,真是不该如何对付!
发这么大的火,也当真是对那个女人不一般,思及此处,他有些头疼地揉着额心!
秦浩搀扶着他坐到床榻上,不禁叹道,“落落姑娘的功夫当真深不可测!”
在此前,京城中,若单枪匹马,有谁能在大人身上讨到好,她却以一掌之力重伤了大人,真是不可小觑啊!
“你也不想想时将军那一支暗卫是怎样的存在,本该全部折在那个雨夜,却因她一己之力扭转乾坤!”
江亦行轻咳一声,喉咙里又涌上一股腥咸的味道,墨川见状赶紧取了帕子接住那一口鲜血,不禁蹙眉,“姑娘下手也未免太重了!”
江亦行接过秦浩递来的水,冲去嘴里的血腥,也不禁腹诽,这女人当真是没心的,枉他对她关怀备至,对,没错,关怀备至,一点也没错,他——江亦行何时对一个人像对她一般!
这感情牌,估摸是没有着落的!
他捂着胸口,慢慢地调整呼吸,运功调息,这一掌震得他五脏六腑都在颤抖,这女人,当是还没用全力,否则真会死在她手里,大意了,差点就平白送了一条命!
这五脏六腑皆有损伤,要养起来也不是一朝一夕之事。
是故,之后的两日,他都闭门不出,后院的日常有徐伯打理,也无需他操心。
听着悠悠入耳的琴声,盘腿而坐的江亦行微微蹙眉,随即睁开眼,语气凉凉的,“太子是真把梅花邬当成他的东宫了!”
墨川抿唇,“太子殿下恐怕对落落姑娘真动了心思,不仅仅是吟诗抚琴,东宫的厨子都带来了,每日变着花样给姑娘做好吃的!”
姑娘,姑娘,叫着,叫着,总觉得怪怪的,总觉得这姑娘该是自家的!
他看着自家大人,那张风华绝代的脸没有一丝表情。
此时的后院,落落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萧璟宸慢慢从轮椅上站起来,一步一步陪着他迈开脚,他的脚在发颤,额头涌着细汗,只是咬牙坚持着,看着自己的腿在自己的使唤下迈开步子,双脚落地的感觉恐怕只有像他这样曾经失去过的人才会懂,那种欣喜若狂!
“落落,我站起来了,用不了多久……我就可以自由行走了!”
他转头望着她,脸上绽放着兴奋的笑。
落落唇角微扬,如寒霜中,梅花轻轻绽放!
他痴痴地望着她,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在眼中汇聚,仿佛时间在那一刻静止!她的笑容就这样,从眼底传达到脑海,而后烙印在心里!
此后,成了他的执念!
刹那的失神过后,萧璟宸连忙转了眸,刚迈出去的脚,兴许是因为心不在焉,落地时无力地歪了一下。
“殿下。”混着一声轻呼,暖兮的阳光,青丝拂过面庞,带着一丝稀疏的清香,最后是冰凉的触感,一并撞进了怀里!
落落身为江湖中人,这种不得已发生的肢体接触和拥抱,并不敏感,她扶着他的肩让他重新站好,“不要操之过急!”搀着他坐到轮椅上。
她却没有注意到萧璟宸的脸上染了红。
萧璟宸抬望着她,问,“我就要回宫了,日后,我……可以去找你吗?”
落落垂眸凝视着这个如瓷如玉的少年,莫名有些感动。
他知道落落是谁?十六又是什么人?见过她嗜血的狠辣,可他依旧小心翼翼地、认认真真地将她放在一个平等的位置敬着!
他对她从未有过忌惮和防备,还感激着她的不杀之恩!
微一点头,“嗯,好,希望下一次,不用我推着你去逛夜市!”
萧璟宸看她,温温润润地笑道,“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