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时值冬末,没有一点鸟兽鸣叫,月光下的都城静如死水。
一片乌云遮挡住了月光,满目便皆是黑暗。
门外的更夫敲响了三更的锣声。
院内的树枝“咔嚓”一声断成两截。
王樟延猛然睁开双眼,静静听着外面的声音。
一股冷意从脚尖传到头顶。
黑暗里仿佛有一双眼睛,将自己当成了猎物。
死死盯着自己,随时准备扑上来撕成两半。
王樟延很快感觉到屋内还有第二个人的气息,刚要呼唤出声。
屋内那人飞速朝着床榻冲过来,眼见着尖锐的匕首朝自己刺过来。
他朝床下一闪,巧妙地避过攻击。
然而对方并未罢手,转身向地下的他猛刺过来。
王樟延抬起手臂去抵挡。
一个躲闪不及,手臂便被匕首划开,血如泉涌。
王樟延用力一蹬,将刺客踢开,还没等他喘息。
只见黑影再次冲来,手中寒光闪烁。
他深吸一口气,调整身形,以一记漂亮的扫堂腿将黑影打倒在地。
“大人,没事吧。”
卧室门被一脚踢开,火把的光照亮了整间房,十方不知为何才赶来。
刺客见自己势单力薄,遂想要跳窗逃之夭夭。
“十方,拿下他!”
火把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来到了王樟延手上。
然后十方跟着刺客的身影,跳出窗外,三步并作两步堵住了他的退路。
刺客自知现在是穷途末路,对十方的出手招招凶狠。
十方和那黑影缠斗在一起,一番猛烈的你攻我守,你追我赶。
刺客虚晃一招,十方没有识破。
刺客得意:“哼,就凭这还想要抓我?”
说着就要跳墙而去。
一支箭从远处带着簌簌风声而来,须臾便贯穿了刺客的肩膀。
十方借此机会,一举擒住了刺客,绳子从脖子胸前缠到手腕,五花大绑以后把刺客扔在院内。
“忒,诓我说是杀一个瘫痪的废人。”此时此刻,刺客仍旧嘴硬。
十方接过王樟延手中的长弓,扶着他坐到轮车上。
王樟延双腿抖得厉害,他只能捶了捶自己的腿来制止。
虽然杜神医给的药让自己的腿已有起色,毫无知觉的双腿现在已经能站立行走;
但是这样殊死搏斗,终归是一会功夫就耗尽了他刚恢复的力气。
“何人指使你来杀我?”
“哼,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
王樟延推着轮车向前,径直来到他的面前。
示意十方捡起地上掉落的匕首,漫不经心地问他:“那要不要我送你去阎王那问问?”
刺客至此还是嘴硬得很,“不如,你亲自去问吧!”佯装要扑上来,被十方拽了个趔趄。
王樟延丝毫没有受刺客的影响,摩挲着匕首手柄上的花纹。
他感慨道:“可惜了这把兵器。”
手上把玩起匕首来,在刺客双眼的见证下,将匕首再次刺进他的伤口里。
“啊......”他痛苦地低吼。
“折磨人的方法多得是,你要一一试试吗?”
刺客疼的不断发出哀嚎,只模糊得说——他也是从别人那里接的活。
“既然如此,舌头就没用了,割了吧。”
十方就在一旁,蓄势待发,得到大人的一声令下,拔出伤口上的匕首,一时间血流如注。
“大人饶命,我只知道是个当官的。”刺客这时才想要求饶。
人总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撞南墙不回头。
所以没有撬不开的门,没有张不开的嘴。
“哪个当官的?”
“我真的不知道啊......”
王樟延退而求其次:“那中间人是谁?”
“绝字堂!他们专门接杀人越货的买卖,这单给的少,他们也不屑于来。”
王樟延没有什么表情,似乎在思索他这话的真实性。
刺客已经知道他并非废人,所以断然留不得。
看着刺客肩上的伤口,若没有及时救治,怕是也活不了。
“十方,没用了,带他下去吧。”
大人的一个眼色,十方便明白了,抓起刺客跳墙而去。
长欢急忙侧身隐入连廊的阴影里。
刚刚自己从睡梦中惊醒,听到外面似是有人说话,披上衣服出来,就看到十方擒住了一个人;
王樟延一刀捅进刺客的伤口。
映着月光看清王樟延的侧脸溅上了鲜血,凄惨异常,一时间衬得他有些面目狰狞。
一直等到十方把人带走,长欢都没有出声,悄悄从连廊的另一端回到自己房间。
说服自己当作无事发生,继续睡自己的觉。
但是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泛起一片血红。
想来那人是活不成了。
年少成名,着文立意,一时间风光无两;
却意外成了一个废人,靠着非凡的毅力,而今绝处逢生;
未来选择走得是一条位极人臣之路,就必定荆棘密布、险象环生。
其实他已经全然不是当年栖霞一隅的临安君王樟延了,
如今站在这的是吏部侍郎王敬之王大人。
数年的变化,是心智的增长,也是时过境迁。
他要走的荆棘之路和自己要走得何其相似,他为天下抱负,自己为血海深仇。
长欢不住地回想自己是否在他面前露过马脚,这几个月的种种如走马灯一般闪过。
后悔得拍了自己一巴掌。
根本无法仔细推敲,一言一行皆是破绽。
不断地在为自己的天真而后怕。
若是王樟延知道自己的身份,会不会拿自己去换取更多的利益。
不断地告诫自己必得更加谨言慎行。
君子该讷于言而敏于行才对,但凡有一招不慎,那就是满盘皆输,更是性命堪忧。
就这样,长欢胡思乱想了一夜。
又是惊吓又是疲惫。
导致一大清早就爬了起来,莲子看见她被乌黑的眼周吓了一跳,又环顾了一下四周,确定无人。
“你昨晚熬夜做什么去了?”
长欢有气无力地摇摇头,“失眠了......”
“公子传来消息,卫氏举荐了渡远寺高僧做国师,为皇帝诵经祈福。”
“渡远寺高僧?”
“确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