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仪策马狂奔,片刻不歇地奔赴附近的海港。海风灌入,卷起他的衣袍纷飞。一入港内,他的目光瞬间锁定一艘哨船,手一挥,哨船便被迅速征调启用。他带着手下沿着跳板健步如飞,匆匆登上哨船。
小毛贼们何曾见过这般如临大敌的阵仗,一个个吓得魂飞魄散。他们不过是偷鸡摸狗之辈,只想捞点茶叶换些小钱,哪能想到竟会被如此大规模的追捕队伍穷追不舍,当下只觉天要塌了,只能抱头蜷缩,不敢有丝毫妄动。
李明仪站在船头,海风吹拂着他的衣摆猎猎作响,他却仿若未觉,只是紧紧捏着拳头,关节因用力而泛白。有人蓄意谋划,声东击西,巧妙地引开了他。
当李明仪火急火燎地回到埋葬穆再聪的现场,他脸色阴沉,立刻命令手下开挖墓穴周围的土。众手下见他面有愠色,不敢有丝毫懈怠,纷纷抄起工具,鼓足干劲,奋力挖掘。一时间,尘土飞扬。随着泥土逐渐被挖开,那具棺材缓缓露出全貌。
李明仪随后命手下打开棺材,用一块白布掩住口鼻,强忍暴怒,开始进行极为细致入微的检查。他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手指沿着边缘一寸一寸仔细摸索,不放过任何一处可能潜藏暗格的角落,同时,锐利的目光留意着衬里有无破损或异常凸起之处。接着,他小心翼翼地将穆再聪的身体稍微挪动一下位置,动作轻缓,而后全神贯注地查看尸体下面的棺木部分,眼神紧紧锁住木板,仔细观察是否有暗格或者松动的迹象。
这棺材内部构造精巧绝伦,设有类似高低床的夹层机关。当穆再聪躺在夹层时,为确保其上方空间与正常棺内空间毫无二致,夹层上方精心铺设了多层厚实且富有弹性的特殊毡垫。这毡垫被处理成与棺木内壁颜色几近相同,仿若浑然一体。即使穆再聪移出后,毡垫依旧稳稳地撑起上方空间,从棺口俯瞰,深度与李明仪第一次开棺无异。夹层与棺壁连接之处,采用一种特制的混合材料填平,此材料干燥后坚如磐石且纹理与棺木极为相似,再经精心打磨与上色,即便是最敏锐的目光也完全看不出拼接的痕迹。进入夹层的机关入口,在棺材尾部隐蔽角落,是一个转轴式开口,在关闭之后,其周边因机关运作产生的磨损有些许不平整之处,皆被雕刻有精美花纹的小木块巧妙镶嵌遮盖,花纹繁复华丽,仿若天成,让人难以察觉机关所在。
之后,李明仪让手下清理棺材底部边缘与坑壁接触的地方的泥土,他则蹲下身子,眉头紧皱,仔细查看这个位置是否有异常的缝隙或者机关开启的蛛丝马迹。这棺材底部有一个设计极为隐蔽的暗格机关,暗格平日里与周围的棺材底部外观毫无差别,其边缘采用和棺材底部其他部分相似的材质进行伪装,同样以丝瓜络和丝绸组成的缓冲填充层延伸到暗格边缘,无论是视觉的直观感受还是亲手触摸的触感,都很难发现其中的端倪。
暗格通过转轴式开口来开启,当慕容青弦需要脱身之际,“茶清帮”成员悄然无声地通过操纵机关,暗格缓缓打开。慕容青弦早已在躺入棺材夹层前换上当地百姓服饰,粗布衣衫虽朴素却极为合身,使他的外形与当地人一般无二,毫无破绽。送葬队伍抵达墓地,现场有“茶清帮”成员以及被留下的四名官兵。此时,四名官兵因吸入鹅膏草气味的药物,而头晕乏力,视线模糊不清且思维混沌如浆糊,但仍会强撑着时不时抬起头,用那带着迷茫与倦意的眼神,如在迷雾中摸索般扫视周围。
在众人开始挖墓穴时,周围一片喧嚣忙碌景象。“茶清帮”的几个成员看似漫不经心地站在棺材四周,形成一道隐蔽的屏障。他们有的装作在整理陪葬品,手指在物件间看似随意地摆弄,实则时刻留意着周围动静;有的像是在检查绳索,眼神却不时飘向棺材底部。同时,另有数名帮众提前在稍远的周边区域装作普通路人悠然徘徊,实则警惕地留意着是否有其他意外的旁观者靠近。靠近棺材底部的一名“茶清帮”高手,悄然无声地触动机关,暗格缓缓开启。
周围“茶清帮”成员配合得天衣无缝,默契十足,有人故意提高说话声,声音洪亮且,有人挪动脚步制造出一些轻微的嘈杂声,以此巧妙地掩盖可能发出的细微动静。慕容青弦借着这些掩护,在从棺材中出来之后,他大大方方步入不远处的一片灌木丛,这条灌木丛中有一条回寨子的直路,慕容青弦装作好像很忙碌的样子,要回去帮主人家拿一些香火来。而后在其他“茶清帮”成员的接力护送下,成功转移至岛主家的茶仓库。
而在墓穴处,挖墓工作仍在有条不紊地继续,一切看似按部就班,没有丝毫异样之处,四名官兵虽偶尔疑惑地看向四周,但也没发现任何不妥,仿若一切都只是一场虚惊。
慕容青弦此刻被藏在了岛主家的茶仓库,四周静谧无声。此刻他蜷缩在光线昏暗的藏身之处,一边梳理着过往的复杂线索,一边为秋兰的安危揪心不已,他在穆再聪的棺木夹层下听到了她的声音。他清楚,自己万不能被困于此,有太多的事情需要他去解决。
救自己的人竟是马付勇的亲弟弟,穆再聪。他用他的命来换他的。
思绪回到往昔在兰水的遭遇,那时,他与马付勇一同陷入太子和李明仪的追杀罗网。马付勇向他和盘托出真相,原来李明仪利用马付勇对一位高官家小姐的爱慕,以高官厚禄和美满姻缘为诱饵,蛊惑他诬陷慕容老将军在战役中消极待战。李明仪那拿捏人心的手段,实在是阴险狠辣,令慕容青弦不寒而栗。
李明仪凭借在暗中搜集的王公大臣们的把柄,稳坐钓鱼台,暗中操控局面。
李明仪为了帮助太子排除异己,将矛头指向对慕容家族蒙冤之事愤愤不平的京城贵女一家。贵女的父亲身为都察院左都御史,施凤平,其职责所在,对朝中不公之事尤为敏感,他察觉慕容家族遭遇冤屈后,忍不住在一些场合表露不满,这便引起了太子的忌惮。
他们先派人趁贵女外出赏景,身边护卫暂离之时,用迷香将其迷晕,而后把她悄悄安置在一座废弃别苑的偏僻房间。紧接着,精心伪造了一封满是暧昧情话。依照慕容青弦平日的出行习惯,放置在他的必经之路。 当慕容青弦捡起信件,信上的内容宛如一篇情意缱绻的幽会密语。“君忆那日赏景时,繁花相衬玉人姿。吾心绻绻情难止,切盼君怜意未迟。”这般隐晦却满含深情的表述,其中描绘的赏景盛景与贵女当日外出之所别无二致,且提到慕容青弦曾赠予贵女的一枚特制玉佩,是世间罕有的样式,唯有见过实物之人方能知晓。不仅如此,还回忆起一段仅有他们二人知晓的对话,当日贵女于亭中感叹花开花落,慕容青弦轻声回应的话语竟也被写入信中。
在一场备受瞩目的马球比赛盛事之中,赛场四周观者如潮,呐喊助威声此起彼伏。慕容青弦在赛场上纵横驰骋,其高超球技令人赞叹。然而,心怀叵测之人早已暗中谋划,对他的马匹动了手脚。当比赛进入白热化阶段,慕容青弦所骑骏马的缰绳突然断裂,马匹受惊狂奔,慕容青弦在马背上摇摇欲坠,险象环生。
此时,贵女正站在赛场边一处视野开阔且便于行动的位置。她常年随家族在边疆历练,对处理马匹失控等突发状况颇有经验。她迅速指挥自己训练有素的护卫,护卫们呈扇形散开,选择最佳的位置和时机抛出套马索。同时,贵女大声呼喊着让周围的人群散开,避免造成更大的混乱与伤害。经过一番紧张的操作,护卫们成功地用套马索套住了马匹的关键部位,使马匹逐渐稳定下来。但在这个过程中,慕容青弦还是受了一些擦伤。
慕容青弦对贵女的及时帮助感激涕零,也对她在危急时刻展现出的果敢机敏钦佩不已。数日后,慕容青弦特意前来向贵女道谢。交谈间,贵女的目光被慕容青弦腰间所佩之玉吸引。那玉佩色泽温润,雕工精美,且样式独特,贵女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与好奇,她先是夸赞玉佩的精美,随后提及自己对饰品设计的热爱以及这玉佩样式对自己的启发,说道:“此玉佩样式独特非凡,若能借回府中细细揣摩,绘制图纸留存,实乃幸事,待图纸绘成,定即刻归还。”慕容青弦想到贵女此前的恩情,又考虑到她只是为了设计雅兴,且自己对她十分信任,便欣然应允。
岂料,这番寻常往来却被暗处恶念之人悄然盯上。他们暗中观察着这一切,蓄意歪曲事实,将贵女借玉佩之事添油加醋,编造出各种暧昧情节,又伪造信件,在信中提及玉佩等私密细节,终成一场祸事的源头,使得慕容青弦与贵女陷入了一场精心设计的陷害阴谋之中,难以自清。
慕容青弦看到信后,脸色凝重,他心中疑窦丛生,当下便悄悄吩咐亲信去调查信件的来源与笔迹。与此同时,暗处早有眼线埋伏,他们将慕容青弦的神情添枝加叶地描述,把他的凝重歪曲成私情被撞破后的惊惶失措。随后,眼线们把信件内容透露给城中几个有名的长舌妇与好事者,自己则伪装成偶然听到传闻之人,再“不经意”地补充一些细节。
眼线们还安排了几个被收买的普通百姓,在城中各处散播谣言,“驸马爷捡起信时神色慌张,定是与贵女有不可言说之事。”并且,在废弃别苑中,眼线们早已制造好了一些慕容青弦和贵女曾共处的“痕迹”,他们故意留下与慕容青弦服饰相同材质的布料碎片,贵女丢失的头饰也被放置在慕容青弦“必经之路”附近。那些被收买的百姓便声称曾看到慕容青弦和贵女在一些私密场合有过“可疑”接触,众人听闻,自是深信不疑,一场精心策划的陷害阴谋也就此得逞,慕容青弦深陷其中,难以自清。然而,慕容青弦与贵女实则已在暗中商议对策,共同收集线索,准备在关键时刻反击,他故意去贵女家中“质问”,实则是商讨应对之法,却被眼线看到后进一步误导众人。
慕容青弦内心满是忧虑,他深知自己被卷入这场无妄之灾,可当下却毫无头绪,不知如何才能迅速洗清冤屈。他对那贵女一家的遭遇深感愧疚,焦急地在房间里踱步,苦思应对之策。但是他当时力量太过弱小,整个家族只有他通过迎娶公主而艰难的活了下来,他只得忍辱负重,背负恶名。
公主闻听慕容青弦与贵女“有染”之事后怒不可遏,当下便欲定贵女全家之罪。但她知即使身为公主也需遵循司法程序,方能服众。
公主先召来负责京中治安与刑狱之事的京兆尹,将所“听闻”之事详细告知,责令其速速查办。京兆尹不敢怠慢,虽心中对这等仅凭传闻就兴师动众之举略有疑虑,却也只能奉命行事。
他先是派人拘拿了贵女及其贴身丫鬟,欲从她们口中撬出“实情”。公堂之上,贵女大呼冤枉,丫鬟也坚称小姐绝无此事。京兆尹又传讯了那几个声称看到慕容青弦与贵女有私密接触的“百姓”,他们言辞凿凿,所述细节却在京兆尹的细究之下略显含糊。
随后,京兆尹派人前往废弃别苑勘查,发现了那信件提及的贵女香囊碎片以及慕容青弦样式的布料残片等“证据”。然而,木林此时也呈上了对信件笔迹的调查结果,表明信件笔迹与贵女及慕容青弦身边之人皆不相符,似有伪造之嫌。
但公主盛怒之下,不顾这一疑点,凭借已有的“证据”和人证口供,强压京兆尹定贵女全家之罪。京兆尹无奈,只得按照公主之意,以“伤风败俗、扰乱朝纲”之罪名将贵女全家判罪发配。贵女全家哭诉喊冤,却无人敢为其求情,只能在兵丁的押送下踏上发配之路。
刑部侍郎赵正莲本就心仪贵女已久,他听闻此事后心急如焚,不顾自己的身份与官场规矩,匆匆赶往官妓所在之处。
李明仪事先买通了官妓处的杂役,在赵正莲的茶水中悄悄掺入了特制的迷药。那迷药缓缓发作,赵正联开始只觉头晕目眩,而后意识逐渐模糊,心中却仍记挂着贵女的安危。在迷药的作用下,他行为开始失控,言语间满是冲动的爱意。贵女宁死不从,望着赵正莲那因药物而扭曲的面容,心中满是绝望与屈辱,决然地从楼上一跃而下。贵女香消玉殒之时,头上那碧绿的簪子和粉色芍药花随着她的坠落而散落一旁。
李明仪的手下迅速将簪子收起,这簪子和之前发生的种种,便成了拿捏赵正莲的致命把柄,被李明仪悄悄收藏,以备日后利用,也为他在暗中操控朝廷局势、收集大臣黑料的计划中,又添上了浓重的一笔。
所以在秋兰误杀燕国“夜者”的案件中,赵正莲收到暗示和胁迫只得按照太子的意思草草结案。
虽说马付勇的背叛让他痛心疾首,但马付勇是能为父亲洗刷冤屈的关键一环,一旦马付勇被擒或遇害,那平反之路将荆棘丛生。于是,他不顾自身安危,奋力抵挡追兵,哪怕重伤濒死。
马付勇拼命逃窜,却不想坠海遭鲨鱼袭击。在生死边缘挣扎着回到弟弟穆再聪所在的离岛。兄弟二人多年来靠信件维系情感,互通消息。此次重逢,却是生死离别之际,马付勇怀着无尽悔恨,向弟弟详细诉说被李明仪所欺骗利用,致使慕容家族蒙冤的全过程,说完便带着遗憾撒手人寰。穆再聪听闻哥哥的悲惨故事,心痛如绞,当即立下誓言,定要完成哥哥未尽的心愿,为慕容家族讨回公道。
穆再聪一直密切留意盛京城局势,从盛京卖茶人带回的小册子以及民间沸沸扬扬的传言中,他感受到朝廷涌动的暗流。他救起慕容青弦时,见其气质不凡又身负重伤,试探性地轻声唤了句“慕容将军”,慕容青弦因,本能地回应了一声,由此身份得以确认。
这离岛的岛主杨玉荣,表面上缠绵病榻,实则背后有着不为人知的隐情。近些年,太子在朝中专权,大肆迫害忠良,众多士大夫和官员家破人亡,他们的亲眷朋友纷纷逃亡至这座小岛。这些人怀着对正义的执着信念和对国家的赤诚忠心,暗中集结,成立了一个叫“茶清帮”的组织,其力量虽微弱如点点星火,却始终在顽强地积攒能量。慕容青弦的意外降临,宛如一道划破黑暗的曙光,为他们带来了新的希望与转机。他们坚守着保护士大夫气节、维护国家正义的理念,决意全力保护慕容青弦。
然而,他们也知太子集团的老谋深算与心狠手辣,其在朝堂上已经到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此次他的重要谋士李明仪率领朝廷追兵步步紧逼,绝非轻易能够化解的敌手。穆再聪经过深思熟虑,决然选择牺牲自己。他向秋兰暗示需要一天时间来安排后事,实则是准备以自己的死来迷惑追兵。以岛主为首的“茶清帮”成员心领神会,赶忙筹备棺材,与葬礼等相关事宜,精心谋划每一个细节,只为让慕容青弦能在这次危机中脱险,等待日后真相大白、冤屈得雪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