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阴霾在两人之间悄然扩散，如同冰冷的霜雪无声地覆盖。
寒意肆无忌惮地渗透进肺腑，每一次呼吸都被尖锐的冰冷所割裂，带着难以言喻的刺痛。
祁九的眼神别扭地挪开，面对夏熠阳的问题，他自己也冷静了几分。
“是……享用？”
斗胆猜测了一下问题所在之处，夏熠阳仔细观察祁九的表情变化，试图从中捕捉两人产生误会的关键。
果然，祁九抿唇了，嘴角下垂且眉头皱了一下。
夏熠阳了然，颇有些无奈地解释道：“祁九大哥，我知道这不是个好词儿。”
“我只是听到隐希说了这个词，她又奇奇怪怪的，我就想知道她什么意思嘛。”
说到这儿，她也瘪了瘪嘴，带着些受冤枉的怨气：“我就提了一嘴，问问而已，你就发那么大火……”
“我没发火。”
祁九打断了夏熠阳的话，语气弱了几分。
“没发火还那么凶！你还瞪我了，我都看见了。”
看见到祁九露出示弱的迹象，夏熠阳这下理直气壮来了势头，音量都提高了几分。
裹紧了衣服，她清了清嗓子，往前小小迈了一步。
夏熠阳歪着头凑到祁九面前，戳了戳他的肩膀，眯着眼睛问道：“说吧，为什么会因为这个词不开心？”
面对夏熠阳示好般的凑近，祁九心中的酸涩感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微妙的酥麻感在心间轻轻荡漾。
她……会不会，是不知道‘享用’这个词的意思啊？
偷偷抬眸看了一眼夏熠阳的好奇脸，祁九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这傻子！
不对，自己才是傻子。平白无故生了一场气，惹祸的人还在这里一脸无辜。
堵在嗓子眼儿的最后一口浊气吐出，祁九突然间就神清气爽起来，他装模作样地又冷哼了一句，斜着眼问道。
“那你说，享用是什么意思？”
“享用……享用还能有什么意思？”
突然被反问的夏熠阳有些口干舌燥，这，这让她怎么解释呀？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然后……享用……停停停，一个思维急刹，夏熠阳脑子都要冒烟了。
她抬手捂住自己泛着热气的耳朵，为了掩饰尴尬而微微侧身，巧妙地避开了两人之间的视线交汇。
“有这么冷吗？耳朵冻这么红？”
祁九虽然嘴上嫌弃地嘀咕着，但手还是很诚实地开始翻包裹。
最后在角落里翻出一条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背包里的毛绒长布，他感觉应该可以当作围巾。
套在夏熠阳脖子上，裹了好几圈，确认应该不会透风后，系了个死结。
……好勒脖子啊，救命。
但是相较于解释她满脑子的带颜色废料，夏熠阳宁愿被这么误会。
毕竟是银霜口嘛，这种温度下，被冷风吹得耳朵红还是很合理的。
“还冷吗？”
夏熠阳乖乖摇头，压根儿不敢开口说话。
少见的不带刺不炸毛不怼人，还把脑袋缩在一片毛茸茸里的夏熠阳让祁九心中勾起了一种莫名的痒意，心跳不自主地加快了节拍。
有点乖，好想敲她脑袋呀。
祁九不自觉地扬起了嘴角。
不过，脑海中模拟完敲完的后果，祁九还是压制住了手痒，想要多欣赏欣赏这短暂的时刻。
“你傻笑个什么劲儿呢？快说！在你这里，‘享用’到底是什么意思？”
好吧……果然很短暂。
无奈一笑，祁九收起了各种小心思，开始正色起来：“你还记得我说过，你这样又弱又纯的魂体，像个补品吧？”
见夏熠阳弱弱点头，祁九继续说道：“享用的意思就是……吃。”
“哈？”
不可思议地重复确认一遍，得到的还是这个答案。
夏熠阳彻底懵了，吃？吃什么？吃她？
她还以为……结果……
谁能想到这游戏人均汉尼拔啊？！
将厚实的外衣裹得更紧实了，试图用那层微薄的布料来抵御随时出现的血盆大口。
夏熠阳现在的心比身体凉，她不信邪地继续问：“怎么个吃法呀？”
“清蒸或者红烧都可以。”
呆滞了几秒的夏熠阳，后知后觉地发现了祁九憋不住的嘴角坏笑，她怒从心间起，握紧拳头狠狠捶了他一下。
“我认真问你问题呢，你玩儿我！”
捂着被夏熠阳捶打的地方，祁九放声笑了出来：“谁让你之前气我，我开个玩笑嘛。”
“祁九！”
“好了好了，我说我说，别打了别打了……”
伸手握住夏熠阳挥拳的手腕，按捺住了她继续揍人的动作，祁九缓声说道。
“魂念之间可以相互吞噬，用于增强自己的纯度。像你这种，纯度很高的魂体，又没有任何自保的能力，是他们梦寐以求的食物。”
“还记得我们遇见的毒人和幽风古墓尸兵吗？”
“他们就是因为产生了魂念，所以才会追着你不放。目的就是为了吞噬你，也就是……吃掉你。”
祁九顿了一秒，勾起嘴角，满含深意地放缓了语调：“也就是所谓的‘享用’。”
安静地听着，夏熠阳的拳头松了劲儿，但手腕还是在祁九的手心里被握住。
又一阵凛冽的寒风席卷而来，呼啸声穿透空气，夏熠阳耳边的碎发被风卷得凌乱不堪，如同她此刻的心境一样难以安定。
手腕处传来的温热触感，与脸颊上冷得几乎刺痛的感觉交织在一起。
毒人给她的那一爪，还有刚刚隐希的恐怖笑容……都在时刻提醒着着她。
这里不是她熟悉的和平世界，是一个生杀秩序荡然无存的新世界。
一不留神，她可能真的会死掉。
如果死在这里，她还能回到现实世界吗？
“夏熠阳，你在这里真的很危险。”祁九的眼底罕见地露出几分认真。
夏熠阳垂眸，沉默不语。
她又何尝不知道这里危险呢？
孤身一人进入的陌生世界，一无所知的进入与退出机制，时常疼痛但不见伤口的右臂，被凶神恶煞的怪物穷追不舍……
但……
脑海中又出现李穆衍的侧脸。
“夏夏，以后我们老了就住在这样的地方。”她轻声细语，温柔地笑着，目光落在远处的如画山水中。
但她们没有想象的以后，甚至连一个正式的告别都未曾拥有。
她还没有找到她。
李穆衍如果在游戏里，她得找到她！
她是害怕，但这份不安只能先埋起来了。
唇瓣微微收紧，她抬眼看向祁九。
祁九，她在这里唯一的线索。
那一刹那，夏熠阳的心跳澎湃了几分，猛烈地跳动着。
“所以，祁九，你会保护我的，对吗？”
反手握住祁九的手，认真地望进他的眼眸，坚定地一字一句道。
“我当你的诱饵，你帮我找到她。”
祁九眼睫一颤，有片刻的失神。
这是两人一开始就说好的合作，不是吗？
可是为何……祁九空出的另外一只手不由自主地覆上了胸口。
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如同细细的丝线，悄然缠绕住他跳动的心脏。
有节拍的跳动被拖沓成了一道重音与轻音交织的鼓点，企图敲动一道从未打开的门。
“好。”
“我保护你。”
他听见自己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