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夏熠阳从电脑屏幕后抬头，习惯性地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窗外一片漆黑，加上屋内的白炽灯，她看见自己的身影孤零零地倒映其中。
心脏的酸涩还在持续，她转身向屋内走去，视线不由自主地向沙发一旁的储物盒吸引。
那是好友李穆衍的遗物。
画笔，画布，颜料……她席地而坐，慢悠悠地将其分类装好。翻到箱子的最下面，是一台银色的笔记本电脑。
迟疑了几秒，夏熠阳还是将笔记本抱起，顺势坐在了沙发上。
电脑不算沉，但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恍惚间，突然想起了好友曾经说过的话。
“夏夏，我要是比你先嘎了，你要记得把我的游戏好友都删掉，然后把我的个签改成——人已死，有事烧纸。”
夏熠阳轻咬下唇，仰头眨眼，压制着鼻腔的酸涩缓了好几口气，她才提起精神打开电脑，点进那个熟悉无比的图标。
输入密码的手没有半分停顿，界面一转，一位身形姣好的女性角色就出现在了眼前。
牧言，七秀成女。
这条裙子……夏熠阳心底一颤，是三个月前，李穆衍生日时，自己送的那条。
转动鼠标，界面上的人物也随之转身，裙摆飞扬间，她好像又看见了李穆衍的笑颜。
停留在键盘上的那只手开始微微颤抖，她不忍再看直接进入游戏里。
一个一个将列表里的好友删掉，夏熠阳的眼眶也越来越红，压抑已久的情绪也冲击着她的心门。
她没像李穆衍说的那样，真的写个‘人已死’之类的话。而是犹豫半晌后，将‘号易主’三个字打在了签名栏里。
颤抖着敲下回车，那一瞬，她的眼泪再也不受控制，从眼眶中跌落，砸在键盘上溅起一朵小雨花。
夏熠阳紧紧咬着唇，力求不让自己哭出声，可疯狂抖动的胸腔暴露了她所有的悲伤。
二十年的好友，突如其来的意外，连最后一面都没能见上，她怎么能不难过呢？
葬礼仓促，她忙着安抚阿姨与处理后事，没能哭。
公墓前太冷清，她布置了几株玫瑰花，也没能哭。
现在，一切都尘埃落定后，夏熠阳好像终于认清了好友离世的事实。
‘号易主’不过是一种自我欺骗，真相是——她再也见不到李穆衍了。
崩溃的情绪在刹那间被点燃，麻木工作后的疲惫也不能抵御内心的空虚，夏熠阳的眼泪如决堤的洪水，止也止不住。
在她没能察觉的片刻间，身前的电脑屏幕开始闪动。奇怪的光波开始晃动，围绕在夏熠阳的周身。
下一秒，她带着眼泪就这么陷入了昏睡，眼角还挂着晶莹的泪珠。
光波悄然汇聚，悄无声息地将她的身影渐渐覆盖。随着光波的扩散，屋内的光线如同被无形的黑洞吞噬，一点点消失殆尽。
在这光与暗的交织中，夏熠阳揉了揉酸痛的眼睛，用手挡住面前刺眼的光线。脑子里一片空白，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迷茫地四处张望，周围是一间间茅草屋，有些身着布衣的人在门口立着。
这是……哪儿啊？
“那个，你好，请问这是哪里？”夏熠阳随意走到一人跟前，礼貌询问。
奇怪的是，那人好似听不见她话，毫无反应。
尴尬地笑了笑，夏熠阳转头向外看去，侧边远远地能望见绿油油的水稻梯田，山下有水流过，引得水车在不停地转动，一副山间宁静村庄的模样。
这是做梦么，像《桃花源记》里描写的一样……
等她从美景里回过神，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也换上了应景的打扮。
灰扑扑的布衣短打装束，像是在哪见过的。
好像是李穆衍玩的游戏里？
站在原地兀自想了几分钟，夏熠阳也没能搞清楚发生了什么。
此时她身边又跑过零星几个拿着不同武器和她打扮相似的人，对她置若罔闻。
她试探着迈出步伐，左顾右盼地往前走了一段距离，什么也没发生。
夏熠阳定了定神，决定先沿着大路继续往前走。走了一会儿，就在路的尽头看见一片白雾。
这是？
犹豫间，她忐忑地抬手，用手掌轻轻触碰白雾的边缘。
下一刹那，一股莫名的吸力骤然从白雾中涌现，夏熠阳尚未来得及作出任何反应，双眼再次睁开时，四周的景象已焕然一新。
不再是桃源山村，而是……古代的城镇？
眼前四座拱桥后，是灰白色的高大城墙。周围也不再人烟稀少，有人骑着骏马从身边跑过，有人青云直上翻入城墙。
夏熠阳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呆滞着说了一句：“好多人啊……”
可惜，这些来来往往的人没有一个将视线落在她身上，对她的突然出现毫不在意。
细看之间，那些人的眼神有些异常，仿佛失去了焦距，空洞而迷离，透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怪异。
夏熠阳抿了抿嘴，忽视掉心中的疑惑，默默道：行吧，那就当我不存在吧。
她说服自己这是梦。
梦嘛，发生什么都不奇怪。
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她拍了拍自己的简陋衣物，扔掉其他思绪，开始大摇大摆地逛起来。
“妈呀，这姐腿怎么这么长还这么细……”
“我的老天，这小孩儿肉嘟嘟的，好想亲……”
夏熠阳的视线在人群中穿梭，她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个什么梦，怎么周围都是一群俊男美女。
她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嘴巴上下翻动间将周围的人都夸了一遍。
就当夏熠阳以为不会有人看到自己时，却在一次次眼神流转中，对上了人群之中一人的视线。
眼眸深邃，眼尾上挑，眼神波光流转间像是有钩子一般紧紧抓住夏熠阳的目光。
与其他空洞的眼神截然不同，带着些探究。
半扎的高马尾，剩余的黑色长发散落在宽肩上，再往下……再往下就非礼勿视了。
夏熠阳偷偷吞咽了口水，这谁啊，怎么不穿上衣？
等下，这人是能看到她吗？
仓皇间，她有些不敢继续回望，视线左右摇摆，装作不经意偷瞄。
那人的视线仿佛定住了一般，死死地焊在了夏熠阳身上。吓得她只能敛了自己的目光，往后退了一步。
却没想到，那人竟迈着大步径直地朝自己的方向走了过来。
夏熠阳眼底写满了惊讶。
她无措地舔了舔上唇，有些紧张。
怎么梦到帅哥啊？这梦的画风不对吧。
那人的目光如锁链般紧紧锁定在夏熠阳身上，看得她的手心开始微微冒汗，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加速。
眼瞧着那人的步伐越来越大，两人的距离也越来越近。
距离不足两米，那人抬手向她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