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由衷的赞叹道,“秦公子,你家真不错。”
秦君遥微微颔首,“尚能居住,委屈嫊嫊了。”
寻常人家,都是挂名匾来示主人家的身份地位。
而秦君遥家却没有挂名匾,而是在大门口的白墙上刻着翡翠玉子四个字。
看起来,秦家的老祖宗似乎是觉得棋技比姓氏更重要。
我问道:“说起来,你们这个秦字是如何来的?”
秦君遥道:“据说是先祖当初被流放时所遇到的救命恩人,因被夺去了姓氏,所以干脆就用恩人的姓。”
原来是这样。
秦君遥的家中仅有两个侍从,都是半大少年。
他们穿着同样的白衣,披散的头发规整地梳在耳后,模样也大差不差,像是双生子。
只可惜这二人一个听不见,一个不会说话。
不过这二人办事十分牢靠,知道秦君遥要回来祭祖,早早地就备好了香烛纸钱。
祠堂里供奉着秦家先祖的牌位,而祖坟却在后山上,因此这两个地方都要燃香。
祭祖自古以来就是大事,可秦君遥的家中就只有他一人,过程并不繁琐。
秦君遥说,他每年都会回来祭祖,并不是因为对这个家族有什么很深的感情,只是想通过祭祖这件事情来证明自己也勉强算是有家的人。
这白毛脑袋,惯会惹我心疼。
随他祭祖结束后,两个少年也布置好了饭菜。
只不过我面前摆放的是各式各样的糖和酒。
我心中惦记着秦君遥说的家史,不过看秦君遥赶了这么久的路,到家以后又马不停蹄地祭祖,想必早就疲惫了。
我这会儿要是还让他再带我去看家史,就有些过分了,于是将心底那点好奇强压了下去。
反正家史在那里又不会跑。
令我感到意外的是秦君遥竟然还给我准备了好几口棺材。
还都是金丝楠木,贵重得很。
我一时也不知道自己是该感动还是该笑。
这人细心程度简直超乎我的想象。
难怪是个玩棋的家族,端的就是会揣摩人心。
夜里我在新棺材里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爬起来到处转转。
青州是由十二洲组成,我的行宫在陵崖洲,距离此地少说也有百里。
我早在很久之前就听说过清涧棋圣,却一直都不曾来过清涧洲。
今天随秦君遥来秦家祖坟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后山漫天的红枫树。
我记得以前昌平就很喜欢红枫叶,以至于后来她跟凤诀好的时候,我被凤诀这个狗东西拉去山里偷大师们的枫树。
国都附近几座山里都有寺庙,这些僧人们平时没事的时候就爱种种地,侍弄侍弄花草。
我当时还紧记着自己是一国公主,去偷树实在上不得台面,因此还特地给那座寺庙捐了两千金珠的香火钱。
虽然大师们从来不跟我们计较,不过梅镜玄会。
他是我父皇亲封的大学士,又是我的教书先生,得知我跟凤诀还去偷僧人种的树后,罚我们抄了百遍莲华经。
我正感叹此情此景颇有当年的红枫叶大盗的影子,就听到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我回头一看,也不知道来的这个少年是哪一个。
他将手中的灯笼递给我,一句话都没说,转身就离开了。
这灯笼做工有些粗糙,看得出来是那少年亲手做的,上面用花草汁液拓印了许多图案。
他竟专程为我送灯过来,表情虽然冷淡,却是个热心肠。
我很喜欢这个灯笼,哪怕是在白天也要挂在显眼处。
秦君遥对此虽然不说什么,不过我能感觉到,他心情十分郁闷。
还不等我想出几句宽慰他的话来,他就跑去新做了许多新灯笼,围着我的棺材挂了一圈。
“秦公子,你这是想送我走?”
秦君遥义正言辞道:“胡说,我特地做的红灯笼,喜庆。”
我扶着棺材笑弯了腰,结果被窘迫的秦公子亲昏了头。
在秦君遥家中玩了几日,难得就这么放松的时刻,我与他什么杂事都不想。
每天只用考虑吃什么?去哪里玩?这样的琐碎小事。
我们都乐在其中。
尤其是晚上接到小孩的传音时,就更像是一家人了。
在秦君遥家里小住了半个月后,我领着他去了我的行宫,
秦君遥道:“以前就听说过赢公主行宫之大,纵横三百里,以前还只当是夸张了,不过现在看来,确实如此。”
我骄傲地扬起下巴,“那当然,我父皇疼我,把整个青州都划给我了。”
我还特地带他去看了我的金银财宝,本意是想着向他展示我泼天的富贵。
却不曾想在我的宝库里横七竖八躺着几个死人。
他看着这几个死在宝库里的人,问:“这些人是谁?盗墓贼?”
我点点头,“这里的金银珠宝我都请了萨满来下了诅咒,一般人轻易带不走的。”
再说我也不止这一个宝库,这样的小事还不值得我放在心上。
我吹了个口哨,一条巨蟒“嘶嘶”地爬进来,两口吞了尸体,又扭着脑袋“嘶嘶”地离开了。
秦君遥微微错愕,“这……?”
“小宠物。”就是长得有点大……
我欲盖弥彰地咳了咳,“我带你去看我的花圃,死生花一定开得很漂亮。”
花圃里的植物都是大部分都是我亲自培育的,当初行宫初建成,我还特地差人将我的花草全移栽了过来。
花圃靠近昭山的入口,死生花尤其多,几乎将整个入口铺满。
我在秦君遥的脸上划了符文,以免他被死生花迷失了神志。
突然,从花圃尽头的门后传来响声。
秦君遥的耳朵动了动,“什么声音?”
我凝神听了听,道:“有人闯进来了。”
秦君遥问:“盗墓贼?”
我点点头,“多半是。”
正说着,石门被人从外打开。
秦君遥抽出腰间的墨扇,正欲动手,就听到那人道:“兄弟,你出来走货,还带个婆娘?”
秦君遥没说话,另一人也说说:“既然是同行,丑话说在前面,金银财宝各凭本事,死在这里也是你运气不好。”
那二人离开后,秦君遥低声问:“要不要我去?”解决他们。
我摇摇头,“有人陪他们玩。”
好歹也是我的陵墓,怎么能没点防盗的手段呢?
那二人或许是知道死生花的厉害,口鼻处皆有遮掩,从回廊后折进了我的行宫。
秦君遥摸了摸我的头,眼神一瞬凌厉,直直地盯向不远处的石门。
“怎么了?”我问。
秦君遥道:“又来人了。”
正说着,突然出现的两个人隔着死生花海与我们遥遥相望。
我一眼就认出了来人,惊得当场愣在原地。
是贺十三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