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在婆家过年
正是数九隆冬时节，大年三十那天很冷，天刚亮俩人就起来了，因为路不近，不知道这天还有没有跑摩的的。大着肚子的晓晓和林子走的时候，爸爸和妈妈都在院子里看着。爸爸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妈妈站在院坝边上。俩人从他们眼前走过，没有说一句话。晓晓特地扭头深深看了他们一眼，爸爸面无表情，妈妈似笑非笑。晓晓永远都忘不了那个大年三十的早晨。那幅画面永远定格在她的记忆深处。
晓晓的心已经麻木了。在万家团圆的大年三十早晨，寒冷的早晨，冷风嗖嗖，她怀着孩子，拖着生病的身体，跟着妈妈为她选的小两岁的男人，在万家团圆的日子里在爸爸妈妈的亲眼注视下去山里的婆婆家过年。
天阴沉沉的，厚重的云层像要压到地面来一样，那强大的压迫感更似要把地面上的一切压得匍匐在地，垂下不服气的头颅，对着天空五体投地的膜拜，屈服，顺从。既感恩它的阳光雨露和风细雨，也要接受它的狂风暴雨风刀霜剑哪怕被冰雹砸死了也要匍匐在地呈屈服的姿态。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生疼。习惯了南方的温暖，晓晓感到这个冬天从来没有过的冷。
晓晓和林子到婆婆家的时候，婆婆一脸惊讶，第一句话就是“你不是说不来嘛？”林子不说话，一把抱起侄儿玩举高高。晓晓也不好说是被妈妈骂走的。林子一进屋就像变了一个人，满脸笑容，露出洁白的牙齿，没心没肺的样子和侄儿玩闹，他长得不赖，笑起来更是个阳光大男孩，一反在家的阴郁和听着妈妈吵吵闹闹时的烦躁。他抱着侄儿玩闹的这一幕让晓晓看呆了，这个小她两岁的被妈妈选中的男人，他是喜欢孩子的！只要他喜欢孩子，日子就有希望。摸摸肚子，看着林子的笑脸，听着他和侄儿的笑声，眼睛湿润了。这一幕，这感动了晓晓让她一生都忘不了的一幕，却误导了晓晓对林子的看法。林子的这种表现，晓晓也只见过这一次，自从孩子出生后，林子对侄儿的那种眼角眉梢都是喜爱的神情再也没有出现过。
对林子和晓晓的到来，公公没有表态，大嫂冲俩人笑笑，婆婆没想到林子和晓晓来可能觉得当天的菜准备少了点叫公公再去拿点肉来，大哥发话了，“少做点，做多了吃不完可惜了。”于是公公很听话的马上就坐下了。
晓晓听出了大哥的话里有话，这是明显表达了对俩人来的不高兴。他们家的菜还有吃不完的时候？尤其是父子三个一起吃饭的时候，连最后剩的菜汤都拌饭呼噜光的。婆婆做菜的时候大哥又嘱咐了一遍“别做多了，吃不完可惜了。吃多少做多少。”
晓晓想转身走，可是疲惫得没有力气了，要爬到大路上得爬半个小时。又怕这一走得罪了婆婆一家。晓晓被妈妈驯服得从小就是瞻前顾后优柔寡断做任何事都要先考虑别人的感受，从来都没想过没在意过自己的感受。是妈妈的高压管制让她从小就失去了自我。即使心里有想法也没有勇气表达出来，甚至是生怕别人看出她心里的真实想法，明明心里难过又痛苦，常常还得赔着笑脸掩饰。
中午的菜真的如大哥吩咐的一样，一点都不会浪费。桌上的几个没冒尖的菜碗和大嫂鲜红的指甲染得发红的爆炸头发以及精致的妆容有点不匹配。晓晓快速的扒拉着米饭，一块油汪汪的大肥肉硬是拌了一碗米饭才咽下。唯一的一碗瘦肉在大嫂和侄子面前，晓晓觉得自己看一眼都是罪过。因为自己妈妈家这个大年三十连肥肉都吃不到她的呐！这在婆婆家还有肥肉吃，还能给口热饭热水，没有和妈妈一样骂骂咧咧没有撵出去，她已经很知足了。
婆婆家吃饭都很快，每个人吃饭都不说话，和第一次来一样，只听见筷子和碗碰撞的声音和吧唧吧唧的咀嚼声。偶尔说话也是婆婆嘴里包得满满的边含糊不清的说着边忙着咀嚼边伸出筷子夹菜。大哥、公公和林子几乎不怎么说话。大嫂稍微斯文点吃饭也很快，旁若无人的那种。
“怎么全部跟抢似的各顾各的，连孩子都不管？”晓晓静悄悄的扒拉米粒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她发觉只有她和小孩吃饭很慢。面前一碗婆婆自己做的豆腐很香，可是医生说过肾病少吃尽量不吃豆制品，又受不了煎得两面黄的豆腐的诱惑。柴火灶大铁锅煎的豆腐把黄豆原本的清香味激发出来了，煎得两面金黄后放泡椒大蒜叶子一起炒，淋一勺毛米汤焖一下，豆腐吸收了佐料和米汤，外酥里嫩，咬一口唇齿留香。晓晓最喜欢吃的美食，可惜上天要用疾病来惩罚她的口欲。正品尝的时候，公公婆婆林子和大哥已经风卷残云般扔下碗筷起身离开了。
林子在他自己家神情轻松愉悦，和公公大哥聊着打牌，说到开心处哈哈大笑。晓晓最强烈的感觉就是，林子不该出去上门，他爱着他的原生家庭。他甚至都不该结婚，继续跟着他父兄干活不问收入，只要开心就好。而自己那个老房子里，不但家徒四壁，还要充斥妈妈的咒骂。所以林子不愿回去，而那是晓晓唯一的容身之处。
大哥向林子在炫耀着他的一千八的新手机，晓晓看看林子，悄悄问他，“不是说没结到账吗？”林子眼一瞪，也不说话。他变脸的样子和那个笑得没心没肺的阳光模样简直判若两人。他脸黑起来的时候是那种眼露杀气的凶相，像个混社会的黑老大那种冷酷。
下午，大嫂和大哥带着孩子回娘家去了，她娘家不太远。大哥一手提着火腿，一手提着婆婆给准备的几样时兴的礼物，自然是白糖维维豆奶粉和两瓶白酒。晓晓盯着他们一家三口的背影，唯有羡慕。想起有人说婆婆家吝啬的话，看来，吝啬也是看对谁。婆婆说过大嫂的妈最疼她偏心她，也是不喜欢她姐姐。她有四个姨妈，婆婆说她那几个姨妈个个都不好惹。原来如此，难怪婆婆对大嫂从不帮她干活不敢说她半句。因为她有一个强大的娘家。
第二天，正月初一吃过早饭，晓晓坚持要回去，哪怕家里什么都没有宁愿吃白米饭。公公婆婆没有挽留，只给了十几个鸡蛋。路过一个表叔门前的时候，表叔表婶看见大年初一俩人在往家里走惊讶的问，“你们没在家里团年吗？”晓晓再也忍不住泪水，伤心大哭，表婶赶紧搬了凳子让俩人坐下休息一会。晓晓跟表叔表婶讲了妈妈撵他俩去婆婆家过年的始末，小声跟表婶说了公公婆婆和大哥大嫂都不高兴他们去。表婶气愤不已，连连说“你妈心太狠了，我自己不吃都要给儿女留着，你给她打那么多年工，过个年还不让在家过。她的心是石头做的吗？你婆家也是，自己卖的嘴做不到让你两头受气。林子你也是，晓晓要不是给你生娃她自己打工挣不到一口饭吃吗？还动不动不给吃，旧社会童养媳吗？一个个什么玩意儿？”
林子似乎对晓晓的心情不能共情，他甚至都不理解晓晓为什么要走，待在他自己娘家有吃有喝还不受丈母娘的骂多好。对表婶的指责面无表情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