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太后眼中闪过一丝惊诧。
东方芪见状,唇角弯弯:“我那个表姨长公主已经和我嚼过舌根了,皇姑姥不必惊讶。”
太后叹了口气,无奈道:“她的舌头还真是长。哀家千叮咛万嘱咐,那都是奚皇后年少时的旧事了,如今再提又有何意?”
东方芪不紧不慢地说道:“据阿芪所知,恐怕不止是年少时期的事。皇姑姥可还不知,江州林西山砍伐的铁桦树,全都运往了越州。这越州是谁的地盘,皇姑姥想必心中有数吧?”
此言一出,太后心头一震,难以置信地问道:“什么?那些木材都运往了越州?不可能啊!那越王素来没有领兵打仗的才能,而且胆小如鼠,怎会与梁王同流合污?”
东方芪意味深长地看了太后一眼,轻声道:“那若是为了红颜呢?”
太后闻言,面色骤变。她叹了口气,缓缓道来:“越王就藩之前,哀家还曾召见过他,嘱咐他到了越州要好生过日子。那时皇后已经生下了睿儿。他当着哀家的面曾发誓,不会再与奚皇后有任何瓜葛。难道他……后悔了?”
东方芪追问道:“所以奚皇后和越王之前的关系究竟到了哪一步?恐怕比我们想象中的都要深。皇姑姥久居深宫,对于后宫妃嫔贵人之间的争宠也是看了这么多年。若真心喜欢一个人,又岂能做到不闻不问?想想这些年她对陛下的态度……”
太后陷入沉思,回想这些年来奚皇后在后宫的存在感越来越低,甚至以吃斋念佛为大周祈福为名,免去了每日妃嫔们的请安。平日里也鲜少来长禧宫看望自己,除非逢年过节,才能见到这位皇后迈出她的宫门来请安。
太后一直以为奚皇后端庄有礼,仁德宽宏,可若东方芪所言属实,那后果不堪设想。她深吸一口气,正色道:“关于林西山铁桦木运往越州一事,陛下怎么看?”
东方芪如实相告:“陛下并未多言,只说江州不可一日无州府,想必是将精力都放在了选拔新州府人选上,至于往越州运送铁桦木一事,陛下定会和朝中大臣商讨应对之策的。”
太后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她郑重其事地说道:“你想知道些什么,尽管问吧。哀家知无不言。”
东方芪直截了当地问道:“奚皇后在嫁给陛下之前心属过越王这件事,皇姑姥是知情的吧?”
太后缓缓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追忆:“知情。若是在他们大婚之前我便知晓奚皇后和越王心意相通,断然不会让奚家姑娘嫁给皇帝。可我得知此事时,奚皇后已怀上了睿儿。
那时我才明白为何越王迟迟不肯相看,原来是心有所属。为了断绝他对奚皇后的情义,我便与刘太妃一同向皇帝进言,希望越王能早日成家,去越州就藩。虽然刘太妃也舍不得她的皇儿,可为了大局着想,还是应允了。这么多年过去,我以为他们年少时那点儿情愫早已烟消云散。难道……难道这些年来,奚皇后与越王还在私下往来?”
东方芪意味深长地说道:“有无往来,很快便能得到验证。”
太后不解地问:“阿芪此言何意?”
东方芪解释道:“再过几日便是谷雨了。我听宁王殿下说,每年谷雨都会有盛大的斗茶盛会,而奚皇后每年都会参加这盛会。”
太后若有所思地点头:“这倒是不假。可你说的验证是……”太后心思一转,似乎明白了什么,她神色骤变,“阿芪,你是说斗茶盛会上越王会出现?”
东方芪不置可否地说:“有这个可能。即便他不出现,也定会有越州来的人现身。”
太后闻言,面色凝重,眼中闪过一丝不安。她深深地看了东方芪一眼,心中既是惊讶于这丫头的敏锐,又对即将发生的事感到忐忑。
长禧宫内,一时间陷入了沉默,只有檀香袅袅。
萧承晏一行人马不停蹄的连夜赶路,终于在斗茶盛会前夕的傍晚赶回了京师。
东方芪提前收到了萧承晏回来的消息,便早早的到明镜司门前等他。尽管姚谨的死八九不离十,可她仍抱着最后一点儿希望,希望萧承晏能赶在姚谨自杀之前拦下他。
远处传来马蹄声,由远及近。东方芪不自觉地挺直了身子,凝神望去。只见一队骑士疾驰而来,为首的正是萧承晏。
萧承晏等人风尘仆仆,神色凝重。东方芪心中一沉,那一丝希望如同脆弱的蛛丝,瞬间断裂。她强忍着内心的悲痛,迎上前去。
萧承晏翻身下马,将缰绳交给随行的衙役。他缓步走到东方芪面前,眼中满是愧疚:“对不起,我还是晚了一步。”
东方芪早已料到这个结果,却仍感到一阵揪心的痛楚。她强撑起一抹笑容,声音轻柔却坚定:“无妨,表舅舅既然做出了选择,我们能做的便是尊重。”
萧承晏凝视着东方芪,心中既是钦佩又是心疼。他伸手入怀,取出一卷文书,轻声道:“原本还能再提前些时日赶回,只是在江州地界,百姓们听闻了姚大人去世的消息,便自发写了这份风评。上面还有百姓们的签字和手印。”
东方芪接过文书,指尖微颤。她小心翼翼地展开,借着衙门前的灯火,只见纸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对姚谨的赞誉之词。
‘姚谨,字正清,江州州府,为官数十载,堪称大周朝廷中的一面镜子。其为官清正,一生廉洁,从不贪图私利,更不曾因权势而骄纵自满。’
‘姚公治理江州期间,政绩斐然。其推行减税惠农之策,使江州百姓安居乐业;兴修水利,疏通河道,令江州免受水患之苦。在他的治理下,江州商贸繁荣,百姓生活日益富足。’
‘姚公为官如春风化雨,体恤民情,常微服私访,了解百姓疾苦。每逢灾年,他总是率先捐俸赈灾,还常自掏腰包救助贫困之人。其爱民如子的名声,在江州广为流传。’
‘姚公秉公执法,不徇私情。曾有权贵欲以重金贿赂,被其严词拒绝。他常言:“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此乃本分,岂可贪图私利?”这番话成为江州官场的座右铭。’
‘然,天妒英才。姚公晚年因失察疏忽,险酿大祸。虽身陷险境,仍坚持秉公执法,最终以死明志。其为官清廉、鞠躬尽瘁的精神,感动了无数百姓和朝臣。’
‘姚公一生,可谓大周朝堂上的一股清流,其为官之道,堪称后世楷模。虽已逝去,但其清正廉洁、爱民如子的精神,将永远铭刻在江州百姓的心中。’
东方芪看着这文书上密密麻麻的风评,心中酸涩不已。这其中有赞颂他清廉正直的,有感念他为民做主的,更有对他英年早逝的惋惜。那一个个歪歪扭扭的字迹和红色的手印,无一不彰显着百姓对这位清官的敬重和哀思。
东方芪眼眶微红,却强忍着没有落泪。她轻声道:“表舅舅虽已离世,但他在百姓心中的地位却是永恒的。这份风评,想必能让姚家稍感慰藉。”
萧承晏点头,目光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姚大人虽已身故,但他的为政之道值得我等永远铭记。这份风评,我打算呈递给父皇过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