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丁香推着王佳丽去医务处置室了,镇派出所里有一个简单医务处置室,用来处理一些简单的外伤。
沈烈回到办公室里,给自己点了一根烟,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铁盒子,打开之后,从里面拿出一沓厚厚的欠条,这些欠条最老的是十年前签的,纸张已经发黄。
欠条上的内容很简单,某某某于某某日期借了王佳丽多少钱,并且还约定了利息。
欠条的末尾有借款人的签名和手印。
王佳丽刚才之所以理直气壮说沈烈办不了她,是因为她觉得沈烈没有任何证据办她。
很简单的道理,组织赌局的冯麻子,抓贼抓赃,就算最终判罚下来,也是判冯麻子。
而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村妇女,得知丈夫要被警方的人强行带走,带领村民阻拦,而真正动手打架袭警的,是那些村民,她一个坐在轮椅上的残疾人啥也没干。
沈烈在审讯室里抽在王佳丽脸上的A4纸,就是这些欠条的扫描件,王佳丽以为刘子光那些个愣头青烧了她的小卖部,也一把火将这欠条都给烧了,殊不知刘子光意外发现了这堆欠条,在点火小卖铺的时候,顺便给拿了出来。
有了这些欠条,治王佳丽的罪几乎是板上钉钉,少说也判她个十年八年。
但沈烈还是去当面审讯王佳丽和冯麻子,是他察觉到这些欠条当中有猫腻。
具体是什么猫腻说不出,但直觉告诉他,仅凭一个看似足智多谋,但实际上却并没有太多脑子的冯麻子,和坐在轮椅上的王佳丽,两人搞出这么大的买卖不太可能。
这些欠条加在一起,表面上一共是三百多万,可算上利息恐怕千万不止,甚至更高。
换句话说,这种利滚利带有陷阱的欠条,是一个从未走出过小王沟的王佳丽能设计出来的?还是说,是看似有脑实则无脑的冯麻子能研究明白的?
这些欠条,从被签订的那一刻起,基本就没有还上的可能,但那些赌红了眼的烂赌鬼根本不去想,也根本不在乎,只想着能立刻拿到钱翻身回本,到最后几乎都跟张斌一个样,被搞得妻离子散、家庭破碎,或者和刘子光的那位表嫂一样,选择服毒自尽。
黄赌毒。
是危害社会最大的毒瘤,汤河镇目前是没有发现“黄毒”的苗头,但赌这颗毒瘤必须拔掉。
沈烈搓了搓太阳穴,本来只是想去揪住张斌,拿到有利于让他和梁红霞离婚的证据,不至于再让张家人对梁红霞死缠烂打,顺便端掉一个小赌窝,结果事情完全不是按照他原本计划好的方向发展,好比他只是想要一颗芝麻,结果出现的却是一颗地雷。
这个时间,他不是应该在为汤河镇旅游扶贫项目思考,为该如何拔掉陈狂彪这颗阻碍项目发展的钉子而绞尽脑汁么,结果老天却硬塞给了他一颗大地雷。
嚯,真刺激。
咚咚!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雷兵走了进来,他身上受了伤,这会儿好几个地方都缠着纱布,好在都是皮肉伤,不算太严重。
雷兵向沈烈汇报了被抓来的那些小王沟的村民和赌徒的情况,都是很正常的进行,村民们不承认他们之前有别的暴力犯罪行为,今天晚上纯属是团结起来抵御“外敌”。
至于袭警,这些村民倒是聪明,全部都不承认,称没看到有穿警服的。
法不责众,这话有一定的道理,至少沈烈现在拿这些人没办法,只是先关押四十八小时。
那些赌徒称都是自愿去赌博的,至于签了高利贷的欠条,也是他们自愿的,总而言之一句话,他们主动揽下了一切责任,一个字也没提坑他们的冯麻子。
雷兵道:“烈哥,要不给他们加点力道,这些人明显没说真话,把我们当傻子糊弄。”
沈烈却好似没听见,在皱眉思考着什么,雷兵又小声喊了他一声,沈烈这才回过神道:“不用,他们现在是顾忌王佳丽和冯麻子,什么都不敢说,等王佳丽和冯麻子彻底倒了,不用问他们,他们都会主动找我们交代。”
雷兵道:“那能办得了王佳丽和冯麻子么?”
沈烈将装有欠条的铁盒推给雷兵,“小光烧小卖铺的时候,在墙后的隔层里发现的。”
“竟然这么多钱。”雷兵一边看一边惊讶,紧跟着脸上大喜,“烈哥,有这些欠条,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王佳丽和冯麻子插翅也难逃法律的制裁。”
见沈烈没有表态,依旧皱眉沉思,雷兵又试探地问道:“烈哥,你是怀疑这里面还有别的事?”
沈烈又抽出根烟叼在嘴里,同时散给雷兵一根,雷兵掏出打火机给沈烈点着,然后才给自己点着。
沈烈吸了一口烟,道:“兵子,你是汤河镇土生土长的人,跟我谈谈你对这里的感受。”
雷兵愣了一下,心里有些疑惑,但还是直接说出来,“汤河镇给我的感觉,简单来说就一个字——乱,普山县下属十六个镇,汤河镇应该是最乱的,第二就是穷,汤河镇表面上看起来挺繁荣,镇子上招商引资来很多家企业,可老百姓兜里还是穷。
说白了,就是镇政府以前不作为,像烈哥你这次提出的旅游扶贫项目,我都能想象到实现以后,汤河镇立刻会是一番新的景象,大家伙的钱包能鼓起来。”
沈烈白了一眼雷兵,“让你说实话,不是拍马屁。”
雷兵咧嘴一笑,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小寸头,道:“烈哥,我觉得有点悬疑。”
“悬疑?”
“就是……”
“你是不是觉得,拿掉了郝良田、周达他们这些官商勾结的官员,再拿掉了有涉黑背景的金色年华刘文虎团伙,再有除掉了污染环境,不顾村民生死的东盛集团后,汤河镇应该迎来一番新的景象,可事实却是没什么改变,这个地方的黑暗好似一眼看不到头,背后好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操控着这里的一切。”
沈烈说完,磕了磕手里的烟灰。
雷兵一副呆愣愣的模样看着沈烈,沉默了两秒没说话,然后重重地点头,接着他又开口道:“烈哥,我今天去来福肉面馆的时候,车老板家好像出事了。”
“嗯?怎么又出事了。”沈烈皱眉道,他现在是真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件事一件事的处理完,要是所有事集中在一起爆发了,他有三头六臂也不够用啊。
“不太确定,但好像是车老板闺女的事,还有老板娘旁敲侧击向我打听,说是不是这镇子里的事,咱们镇派出所都能管,我开玩笑说就算镇派出所管不了,沈书记也能管。
老板娘当时明显想要说什么,却是被车老板一把拉走了,老板娘明显不愿意,还在车老板面前摔了一个碗,而且还小声地吵吵说,日子没发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