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王正仰着脸看天。
不动如山的身形,即便无所事事,眼神也坚韧专注。
日光浓烈,照在他身上,把他卓然的身姿镶上一层金边,配上他身后红的墙,绿的顶,仿若一幅浓艳过头的画作。
济王听见脚步声,转过脸,看见是她,脸上绽出璨然的笑意,往前迈出一步。
他对待感情不含糊,也从不打算遮掩,如果不是处在这样的位置上,他实在算得上一个不错的伴侣。
她远远向他拱手,“殿下为什么还在这里?”
等走近了,借着他身形的遮挡,她歪着头,露出一个腻人的笑,“难道是在等下官?”
济王恨不得立即把那张笑脸按在怀里给揉碎,他捺了捺那股子悸动,从她身旁迈步过去,“跟我走。”
她在地心旋了个半圆,“殿下去哪?”
济王没说话,她小跑着追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的过门禁,门上站班的太监躬身朝两人过礼。
才过了角门,济王就牵着住了她的右手,往西绕进了御花园。
常念吓得赶紧转头看那几个太监,还好转了个弯,没人能看见。
常念絮絮叨叨嘀咕,“您把我带到这干什么?不是说回衙门再找我吗?”
他转过头看她一眼,“我等不及。”
常念只顾着四处张望,没看见他不怀好意的眼神。
她嘴里嘟嘟囔囔,“等不及什么?什么要紧事儿,这么等不及。”
御花园的东西两个入口都有侍卫守着,她要挣开手,他紧攥着不放。
他就这么握着她的手,明目张胆地从侍卫的眼皮子底下走过去了。
常念臊地几乎要钻进地底下。
“殿下,您不要脸面了吗?”
他不以为意,“皇城内的驻守和防务都是由枢密院负责,他们敢议论自己顶头上司的是非,怕是活腻歪了。”
他牵着她坐进凉亭,见她仍旧转着脸四处张望。
他伸手按住她左右摇晃的头。
“这会儿宫里各处都在用膳,不会有人来的。”
可她仍旧不放心,“您有什么要紧事儿要和下官说,咱们回衙门说不行吗?”
他半垂着眼皮看她,“不行。”
常念叹一口气,“行吧,您说吧。”
济王清清嗓子,“本王,想你了。”
说出去实在扫脸,堂堂的一个王爷竟然像一个女人一样黏缠。
他眨巴着眼满怀期待的看着她,满以为她会含羞带怯地说:“我也想你。”
谁知她满不在乎地“嘁”了一声,“这就是您说的要紧事儿?咱们昨天不是刚见过面吗?”
所以 ,她对他的感情,远没有他对她的深,不过他不在乎,知道她心里有他就行。
对她的感情这样丰沛且不求回报,连他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她还在喋喋不休,“殿下,您往后还是稳重点吧,这样冒冒失失…… ”
他扶住她的后脑勺,不假思索地堵了上去。
她拿手推他,忘了自己手腕上的伤,忍不住痛吟出声。
那一声低吟猫爪似的挠在他心上。
他扶上她的腰,把她拉近,托起她的肘部,把那只受伤的手搭在自己的肩头。
再撤开一些,贴着她的唇瓣哄她,“听话,再挣又该疼了。”
常念心里哀叹,知道会有第二次,只是没想到这第二次来的这么快。
她这回鼻子倒是通气了,却也越发受煎熬起来。
他循序渐近,撬开她的牙关,比起上回,好不莽撞地纠缠上来。
他食不知味,纠缠不休。
常念起初还硬着头皮应战,渐渐招架不住,歪倒在他怀里,任由他毫无节制地索取。
好不容易结束,她趴在他肩头轻喘,他附在她耳边问,“你喜欢吗?”
她直起头,怨怼地白他一眼,“不喜欢!”
那气鼓鼓的模样,活像受了气的小媳妇。
他忍不住仰唇笑倒。
常念气得不打一处来,窜起来想揍他,但最终也没敢动手,只瞪着眼问他,“下官有这么好笑吗?”
济王见她动了怒,忙止了笑宽解她,“我不是笑你,我只是太高兴了,过去的二十年里,都没有这么高兴过。”
他牵住她的手重新让她坐下,把纱布一圈圈的解开,面色如常。
“你昨晚去五弟府上了?”
常念心头作跳起来。
不是因为说谎被拆穿,而是因为他竟然派人盯着她的行踪。
他活得太清醒,绝不会因为一个拥抱,一个亲吻就昏了头。
他对她痴缠,但绝不沉溺。
她垂下头,怏怏道:“殿下信不过我,是不是?”
他停下手上的动作,抬眼看她,“你以为是我派人跟踪你?”
见她冷着脸不吭声,他低下头继续拆剩余的纱布。
一圈青紫的淤痕肿胀着显露出来,让他心头抽痛。
“五弟府里有我安插的人,”他面上很平静,声音却单寒。
他从袖袋里拿出一小瓶早就准备好的药油,倒上去缓慢推开。
“我知道你心里尚且有不忍,但你不该开口劝他,若是让他起了疑,即便他没有除了我的心,皇后也势必要除了我。”
皇位只有一个,最后的结局无非是你死,或者我亡,就看谁的心够狠,下手更快。
其实不肯付诸信任的人是她,知道是自己误会了他,她有些心虚,“下官知错,以后绝不再妇人之仁。”
济王乜她一眼,“不过你有一件事情倒是做对了,你拒绝了五弟的求爱。”
常念大窘,“求……求爱?下官是男人,五皇子他……”
“我不是男人吗?”济王横过眼睛一瞪,“你是男人我也知道,你不用总跟本王强调这件事情。”
常念脸色变了变,“下官,下官只是担心……”
济王伸手在她鼻头上刮了刮,“担心什么?”
他把她揽进怀里,“我说过,我要的是你这个人,不论你是人,是鬼,是男是女,我都不在乎,知道吗?”
这样的话说出口连自己也吃惊,前不久她在他眼里还是玩物一样的存在。
可见,感情这种东西,半点不由人。
她在他怀里含糊地点点头。
她现在才发觉,要以感情狭制人太难。
这样的困局对两个人来说是泥淖,不仅他陷了进去,连她自己,都在不知不觉中陷了进去。
现在她尚且能冷眼旁观,可等泥淖淹到脖子的时候,她该怎么脱身?
济王见她半晌不说话,推开她,沉着脸吩咐,“我明日出京后,你不能单独见老五。”
见她傻呆呆地,似乎没缓过神。
他把她捞过来,又贴了上去。
西边入口处突然传来守卫的高声问候,“卑职拜见顺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