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绪视线,落在他紧握住华清月的大手上,有些无奈地开口,“夫人,殿帅伤口肯定有炎症,还请帮我打个下手。”
说完他生怕华清月不愿意,连忙解释:“今日受伤的人实在太多,我手下的药童也被拉到皇宫里面去帮忙了,放心,不是什么技术活,帮我打打下手就行。”
“好。”
华清月没任何犹豫,点头答应。
章绪快速将他扶去房间内简易的床榻上。
进屋后,章绪在配药和整理布条,头都没回,直接吩咐道,“夫人,还请帮忙将他的衣服脱下来,动作要轻点,如果难脱的话旁边有剪刀,直接剪就行。”
“好。”
华清月没敢耽搁,开始动手。
陆焱微阖着眼睛,脸色苍白,想来也是伤得重了。
她也不敢继续耽搁,没几下,外袍被华清月褪去,可里衣却无论如何也脱不下来,新伤老伤,血迹几乎将白色的里衣浸成红色,还粘在一起,看得人触目惊心。
她按照章绪所说用剪刀将衣服处理干净,随之映入眼帘的便是几十道血肉模糊的伤口,有些张开露出了骨头,有些伤口已经变黑红肿。
反正,整个胸口几乎没有一块好的地方。
还别说背部,血迹已经染满整个床榻。
他,身子当真是铁做的不成,伤成这副样子,连吭都没吭一声,究竟知不知道疼啊?
就他刚才与官员交谈气定神闲的模样,简直不敢想,他伤得这般严重。
章绪正在给针尖烘烤的时候突然看到,语气平常,“这还算好的,我都不知道从阎王殿将他拉回几次了,晋国战神绝非是浪得虚名,每句夸赞都是他一剑一剑挥出来的,这男人用他自己的方式守护着这片土地,以及土地上的子民。”
她听着,只觉得心口窒痛得厉害。
华清月快速将衣服去除完后,就把头偏向一侧,不想再去看。
章绪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他面前,轻轻地给他缝合包扎。
他对着床上的陆焱说,“睡会吧,这些日子千里奔袭,应付完边关,还得应付那群混账,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应该休息了。”
床榻上的男人闭着眼,眉头皱着,愣是半声都没吭。
章绪手指来回在伤口上穿梭,平静地说道:
“害怕吧?”
华清月点点头。
“军中之人,受伤算家常便饭,上次他胸口中了箭,离心脉就只差半个手指的距离,可他连吭都没吭一声,愣是让军医先把将士治疗完,再帮他拔箭。”
“这里的刀伤,是万军从中取敌人首级那次被敌军副将砍伤的,他自小就被扔在军营中,与其他将士同吃同住,与京都其他五侯七贵的子孙不同,你别看他这副少年老成的样子,其实他心中最是细腻没安全感。”
章绪说完,他看了眼沉默的华清月,低叹一声,手上的动作依旧轻而快。
突然,床上的人眉头一皱,苍白的嘴唇微微张开。
“疼......。”
章绪的手更轻了,“再忍一忍,马上就好了。”
“清月,别走。”
“别走。”
“别走,我不准你走。”
“.........。”
这话一出,屋中顿时安静了下来,落针可闻。
陆焱双手继续晃动,嘴里依旧振振有词,“清月,你在哪里,别离开我。”
刚包扎好的伤口又重新沁出血迹。
“快,按住他,别让他乱动,不然等会伤口又该撕裂了。”
华清月急忙伸手,想摁住他,不料刚伸过去就被他反握住。
床上之人摩挲着熟悉的地方,这才又安静下来。
他眼睛微弱地睁开,见是华清月才又闭上,“真好,你还在,我在殿外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你不是暖床的玩意,你不是..........。”
陆焱不知道在说什么,后面的话他们都没再听清楚,然后又是那句:
“清月,我把命给你,能不走吗?”
华清月眼眸轻颤,弓着身子不敢再乱动,任由那力道将其紧紧握住,“章院首,请您快些吧。”
章绪点点头,手上的动作更加快了些,来回缝合伤口,等处理好他才说道:
“你们的事情我不便多说,可他这个人,从小父母皆不在身边,在你之前没爱过人,也没被人爱过,若不是自己真心在意的人,他连看一眼都嫌繁琐,.........。”
华清月打断他的话,“章院首,这些从来都不是折磨一个人的理由,他或许是对我有那么一点上心,可没有按照世俗男女约定成俗的规矩对待我,
反而用我身边之人的性命威胁,囚禁我,在你眼中或许是他的偏爱,可对我而言却是甩不掉的累赘,让我恐慌一切,这辈子我就算不成亲,也不愿终日活在这种提心吊胆之下。”
“章院首,您不是我,也不是他,您既不便多说,以后便别说了吧。”
章绪张嘴想为好友再解释几句,外面内侍急匆匆地来唤,他丢下一句,“好,以后我便不说了,还请多照顾一下,我不出一个时辰便回来,他刚喝了药若是中途没出汗,或者额间更加热,一定差人来喊我。”
“好。”
他走后,华清月继续用湿帕子给他擦拭降热。
好在章绪走之前给他喝了那碗药发挥了作用,如他所言,出了汗额间也没有那么烫,华清月才靠着床榻边沿坐下来。
不知不觉,她也睡着了。
梦中,她自由了。
可是醒来,她看着四四方方的卧房,眼泪不受控就掉了下来。
她伸手抱住双膝,头轻轻靠在上面,无声落泪。
身后不知何时已经醒来的陆焱看着颤抖个不停地身影,眼皮微微动了动,什么都没说,又轻轻地闭上。
华清月哭累了,起身去窗边站了会,又来看陆焱的伤口。
只是她刚一靠近,手腕又被大手给握住。
她下意识抬眸,刚好陆焱也看向她。
四目相对,他沙哑开口,“哭过了?”
华清月没回应这句,而是反问,“身子还有哪里不舒服吗?我去喊章院首来。”
说着,她转身就要走。
可手腕上的力道禁锢着她,她也不敢用力甩开,耐心性子说道,“我只是去喊章院首。”
言外之意,陆焱如何又听不出来。
沉默过后,他突然开口,语气意味不明,“清月,教教我如何爱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