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凤把屋子拾掇利落,随后轻声对丁大壮说道:“你好好歇着吧,如今桃花在这儿陪着你,我也能安心了,我先回宿舍去。”
言罢,她微微颔首,转身快步走出了桃花的家门。桃花听着闫凤的话,秀眉轻蹙,满心疑惑,心里暗自思忖:“她在说啥?回宿舍?她咋会住宿舍呢?”
略作思索后,桃花恍然大悟,闫凤口中的宿舍定然是自家食品加工厂里的那些宿舍,毕竟整个村子再无别家有宿舍了。
丁大壮看到女儿的疑问,像是被触及了心底的伤痛,沉默良久,才缓缓抬起头,目光有些躲闪地对桃花说:“你和刘飞扬之间的事,我已经知晓了。他是你的哥哥,你们并非男女朋友关系了。”
桃花听到这话,只觉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原本快要愈合的伤口仿佛又被人残忍地撕开,一阵剧痛袭来,疼得她眼眶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丁大壮看着女儿痛苦的模样,脸上满是愧疚与无奈,继续说道:“你走之后,刘飞扬和闫凤就来跟我讲了这件事。当时我听闻,犹如遭了晴天霹雳,震惊不已。恰逢你母亲刚去世不久,我心里本就悲恸万分,哪能承受得住这样的打击,只觉一阵晕眩,便昏了过去。被送到医院一查,竟是脑梗。那时候,我的身体状况糟糕透顶,闫凤和刘飞扬一直在医院悉心照料我,直至我出院。即便出院了,我生活仍不能自理,闫凤便留下来一直照顾我。”
说到此处,丁大壮的声音微微颤抖,眼神中透露出对桃花的心疼与对过去事情的无奈。
丁大壮微微眯起眼睛,陷入回忆之中,缓缓开口说道:“起初闫凤提出要留下来照顾我时,我内心是极为抗拒的。你想啊,闫凤和咱们家的关系本就微妙特殊,我怎敢轻易应允,生怕被旁人嚼舌根。毕竟我一个孤男,她一个寡女,这样不清不楚地接受她的照顾,传出去还不得被人指指点点。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肯让她留下。”
他顿了顿,轻轻叹了口气,接着说道:“那时我一病不起,咱们家的食品厂也状况频出。闫凤退休前在厂里担任保管员,她来咱家后,察觉到厂里的问题,尤其是保管员方面经验欠缺。她便主动提出要承担起保管员的工作,帮忙协调食品厂的生产,还说她是来给我打工的,让我付工资就行。可我哪能答应啊,我的心里怎么都过不去这个坎儿。”
丁大壮的脸上露出一丝无奈:“闫凤却执意如此,说我是她老板,她照顾我若让我过意不去,付工资便是。当时我的身体实在太差了,想找个靠谱的人照顾绝非易事。而且我能看出闫凤是真心实意想帮我,刘飞扬也在一旁极力劝说。正巧李大婶也在,她见我病成那般模样,也劝我留下闫凤,这样既能助力厂里事务,又能照顾我生活。我实在没了别的办法,才勉强点头答应。”
“自那以后,闫凤便留了下来。上班时间,她就去厂里忙碌;下班之后,又赶忙回来照顾我的饮食起居。她做事极为细心周到,这段时间下来,我恢复得很不错。”丁大壮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感激。
桃花静静地听着,心中对闫凤的感激之情愈发浓烈。
她的眼神变得柔和而温暖,脑海中不禁浮现出闫凤忙碌的身影,那不辞辛劳、默默付出的模样,让桃花对这个女人有了全新的认识,也为自己之前的些许误解而感到愧疚。
闫凤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宿舍,刚一进门,便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可她的内心却如汹涌的潮水,久久无法平静,坐立不安的感觉紧紧缠绕着她。
她双手交握,不停地搓着手指,眉头紧锁,眼神中满是忧虑与惶恐。她暗自思忖:桃花回来了,会不会越发地憎恨自己?毕竟,是自己间接导致了桃花母亲的离世,还让丁大壮一病不起。这沉重的罪孽感,如同大山一般压在她的心头,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深知,儿子刘飞扬对桃花的思念从未停止,即便他们的关系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可那份在心底深埋许久、生根发芽的感情,又怎会轻易消逝?桃花的归来,就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打乱了她原本看似平静的心湖。
她不禁问自己:是不是该离开了?让丁大壮重新回到往昔的正常生活轨道。
每当这个念头浮现,闫凤的心便像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扯动,一丝难以名状的失落感悄然蔓延开来。她也很是困惑,为何会有这样的情绪?
回想起这段时间与丁大壮的相处,虽说丁大壮的身体仍未完全康复,可在他身边,自己却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与安心。那是一种在刘涛身上从未体会过的温暖与依靠。
刘涛与她相伴多年,却始终未曾真正把他的心交给自己,给予她渴望的爱情。而如今,刘涛刚刚离去不久,自己竟对丁大壮产生了这些不该有的情愫,这让她觉得自己仿佛是一个背叛者,内心充满了自我唾弃与厌恶。
她的脸颊微微泛红,仿佛被自己内心的羞耻感灼烧着。她低下头,看着自己那双粗糙的手,喃喃自语:“我怎么能这样?我这是怎么了?”内心的挣扎与痛苦如影随形,让她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折磨之中。
闫凤在宿舍里来回踱步,内心的矛盾如狂风中的乱麻,纠结缠绕。就在这时,一阵敲门声突兀地响起,惊得她身体微微一震。
闫凤缓缓打开门,当看清门外站着的竟是桃花时,她的眼睛瞬间睁大,眼中满是惶恐与惊讶,嘴唇微微颤抖着问道:“桃花,你怎么来了?”随后,她像是突然回过神来,赶忙侧身让道,说道:“快进来坐吧。”
桃花走进屋内,闫凤指了指床边,示意她坐下。闫凤站在一旁,微微低着头,双手紧张地揪着衣角,心里清楚桃花此番前来,十有八九是为了质问自己。
于是,还没等桃花开口,闫凤便抢先说道:“桃花,既然你回来了,我就打算离开这里回城里去。这期间我不会要你父亲一分钱工资。说到底,你父亲生病我有着推卸不掉的责任。当初我之所以说让他给我工资,其实是怕他赶我走。我就怕我走了之后,他没人照顾,所以才找了这么个借口留下来。现在你回来了,你父亲的病也好得差不多了,我明天就搬走,不会给你添任何麻烦的。”闫凤的声音微微颤抖,眼神中满是愧疚与不安。
桃花听了闫凤的话,心里犹如被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泛起层层波澜。她能真切地感受到闫凤内心的愧疚,可在她看来,这一切并非闫凤一人之错。更何况,如果没有闫凤这段时间的悉心照料,父亲的病怎会恢复得如此迅速?
想到这里,桃花向前一步,伸出手轻轻握住闫凤那有些粗糙且微微颤抖的手,目光诚挚地看着她,言辞恳切地说道:“阿姨,您别误会,我不是来赶您走的。我是专门来感谢您的。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我希望我们都能放下包袱,重新开始新的生活。我还要到外地去上学,我爹一个人在家我实在放心不下。有您这样细心体贴的人在身边照顾他,我才能安心学习啊。”桃花的眼睛明亮而坚定,话语中满是真诚与信任。
闫凤原本紧绷的心弦,在听到桃花这番真挚的话语,看到她那毫无伪装的表情后,瞬间松弛了下来。
她的眼眶微微泛红,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之前的担忧与惶恐如冰雪遇春阳,渐渐消融。
桃花真是一个善良、通情达理、善解人意的好孩子呀,如果她跟自己的儿子没有血缘关系的话,做自己的儿媳妇,那该是多么好的一件事啊。
闫凤的心里不禁这样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