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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风雪持续在山庄中肆虐。

屋内,别墅的书房里,湫正站在落地书架前,手里翻阅着一本纸页老旧的平装书。这本书里的印刷字已经褪了色,但大体上还能读。

湫并没有读书的正文,只看了看简介、目录和前言,然后就放回书架,重新再挑一本翻看,如此反复。

正当湫捧着一本厚精装书看的时候,书房的敲门声响起,接着一个人推门走了进来。书房门口的光线十分微弱,不过湫从身形认出,进来的人是湘。

“我就猜到是你。”湫合上书说。

“嗯哼,你在看什么书?”湘朝湫走来问。

“这本是《大卫·科波菲尔》,狄更斯的作品,你看过吗?”

“没有。”湘摇摇头,“你看过吗,主要讲了什么?”

“看过,这是部自传体小说,通过讲一个男人的成长经历,揭示了十九世纪英国的很多社会问题。”

“十九世纪,工业革命时期?”

“是的。”湫点点头说,“虽然时间很早,但是我觉得这样的书任何时候看都不过时,里面表达的很多思想对我们现在这个时代依然有用。”湫说着将书翻到版权页,“看,2320年第五版,大崩解时期依旧畅销。”

湘扬了扬眉:“看样子真是本好书,其实说不定我看过呢,只不过我失忆忘记了,如果叫我读一两章,我兴许能回想起来。”

湫笑了笑,“那你看看这书架上的书,有没有你看书名就能想得起的?”

湘的目光扫过书架,他发现书架上的书大致分为两类,一类是经典文学作品,还有一类是宗教神学书籍,两者分开摆放在书架上的不同层。书架的上四层是经典文学,《复活》《百年孤独》《巴黎圣母院》《战争与和平》《十日谈》《悲惨世界》《红楼梦》……这些书名湘倒都听过,但是没有一本是他印象里自己确实读过的,直到其中一本书的书脊落入他的视线。

他从书架中抽出这本书,拂去上面的灰尘,翻开封皮,只见扉页上的书名是《呼啸山庄》。

湫似乎对湘选中了这本书有点惊讶:“湘,你读过这本书?”

“嗯,我对这本书的内容有印象。”湘说着从书的第一页开始翻阅起来。

“这本书我也读过。”湫说,“不过很早了,大概是刚上中学的那段时间,老师让我们读经典文学作品,我第一个想起的就是这本书,因为菁曾经给我推荐了这本书,她说这是她最喜欢的一本小说。这本书是我读的第一部文学作品,我印象很深,也是从读了这本书后,我就开始喜欢看经典文学了。”

“原来如此,或许我也一样,所以才会对这本书还留存有一些记忆吧。”湘快速翻阅着手中的书,“这本书对感情和仇恨的刻画太有感觉了,尤其是希斯克利夫。”

“是的,希斯克利夫内心深处的情感,就像狂风般的刚烈和不羁。”

“正是,他对凯瑟琳有多深情,就对辛德雷和林顿有多痛恨。”湘将书合上,捧在手里抚着折角的封皮。“这是本写的很好的书,不过话说回来,我已经好久时间没有看过文学类书了,自从我失忆后,就没有再完整读过一本书。”

湘说完,将书放回书架上,目光在书架上逡巡一圈后,落向身边的湫。“湫,你读过那么多部经典,我很好奇的是,你最欣赏的书是哪本呢?”

“其实我读过的经典并不算多,而且我对很多作品的理解深度也不够,但如果说我个人喜欢的小说的话,我觉得这一本,夏洛蒂·勃朗特的《简·爱》,一定在其中。”

湫说着从书架上将《简·爱》抽取出来。

“哦?”湘好奇地凑过来,“你为什么喜欢这本书?”

“我觉得这本书的主角简·爱的坚韧不拔、正直善良的品格很值得称赞,我很喜欢她这种纯粹的品格。”

湫说完抿嘴笑了笑,笑得发自内心,既娴静又甜美,在暖黄色烛光的映衬下,显得更加温婉可人。

湫的微笑暖酥了湘的内心,看着她恬静如怡的笑容,湘感觉萦绕在他周围的冷寂和严寒都已消散,呼啸的狂风也仿佛静息,整个世界在此刻静止了,隐逝了,湘的满目全然只剩下眼前正在读书的湫,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微笑,都牢牢地牵动着湘,让他的心魄为之共振。

湫抬眼看向湘。湘和湫对望彼此,即使是在昏暗的烛光下,湫明澈的黑色瞳眸依然晶亮如星,深邃如海。

“听上去真是本好书,”湘从忘我中回过神,“等有空了我一定要认真读读。”

湫很会心地含这笑点点头,不过,还没来得及等她再开口,看着湫的湘在他的余光中恍惚间瞥见,刚才那一瞬间,像是有一个似有似无的黑影在书房的窗户上一闪而过。

湘的心中乍然一惊,他忙朝窗户看去,然而,窗外只有一片幽暗的树林,其它什么都没有。刚才的黑影闪过得是那么快速而朦胧,这让湘有些拿不准是不是他幻视了。

不管怎么样,湘还是走到了窗边,将窗钩旋开,推开窗户。窗外瑟骨的冷风瞬间涌入屋内,吹得烛火忽明忽灭。湘将身体探出窗外,环视四周,然而却什么异样都没看见,而且窗户四周空空荡荡,也不存在什么可供人躲藏的掩体。

“湘?发生什么事了?”不明状况的湫走过来,疑惑地问道。

湘确认周围不可能藏人,才将窗户拉回关上,扣紧窗钩。他望着窗外深暗的树林,再回想了一下刚才瞥见黑影那一幕,又觉得似乎看得很不真切。

大概真的是自己有些神经过敏,或者是因为刚才太过出神,所以才幻视了吧。湘这么想。

湘回过头,看见湫一脸惶惑地走过来,为了不给湫增添不必要的忧恐,湘只得尴尬地笑笑说:“没什么事儿,湫,我只是来检查一下书房的窗户牢靠不牢靠,毕竟这个房间里面晚上不住人。”

湫听了后,一边转转眼睛一边缓慢地点点头,显然是感觉湘的这个说法有点牵强,不过她还是笑了笑,说:“幸好你想起来了,湘,你提醒得没错,待会儿睡觉前我们都要检查一下各个房间的窗户有没有锁好。”

湘点了点头,这样的事情扰得他继续讨论书籍的雅兴全无。他顺手掏出手机一看时间。“已经十一点半了,我想我们是时候该早些休息了。”

“嗯,是不早了。”湫说着把手中的书放回书架,“对了,湘,你有跟埃德博士说,我们今天不回去了吗?”

“说过了。”湘从书桌上拿起蜡烛,和湫一起走出书房。

两人再次检查一遍大门和客厅的窗户,确认都已经锁好,才各自回房休息。

湫回到卧房后,大致地又将房间的床铺清扫了一下,将床上的两席厚绒被在羊毛床垫上铺开。

然后,湫在床边坐下,静静地听着剧烈狂风的呼啸声,听它将窗框与窗棂吹得相互碰撞,发出急促的沉响。

湫想起今天在县医院里面发生的事情,以及湘在书房里做出的奇怪举动——那会儿他一定是看见了什么,才会突然跑到窗边查看,但是,那会是什么呢?

湫抬起头,向窗外望去。

呼啸的狂风卷动着雪花踢踏着窗户。树林在漆黑如墨的夜色下隐约可见,树木在狂风中剧烈地摇晃,它们的影子在黑暗里张牙舞爪。最靠近别墅的树的树枝可以碰到楼上的窗户,被风一吹发出“嗒嗒”的撞击声。

此时此刻的这一场景,让湫又想起了《呼啸山庄》中,洛克伍德在呼啸山庄中借宿的那个充满阴森与恐怖氛围的夜晚,在窗外怒号的不只有狂风,还有不间断的“让我进去”的凄惨呼喊声,那是凯瑟琳的鬼魂在窗外。

湫越想越觉得有些可怕,于是强迫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赶紧睡觉为妙,于是站起身,走到窗边去拉窗帘。

然而,就在湫刚走到窗边的时候,她清楚地看见,在窗户外面一侧的角落里,有一个奇怪的东西,正定定地站在那儿面朝着窗户这边。

那是一个身高超过一米八的奇怪人形体,他的身形修长,头上戴着一个如水桶般的圆柱形头套,头套上镶有极其怪异的五官——似人非人般拳头大的圆眼睛、咧开的椭圆形大嘴和锯齿状的紧咬的尖牙,样貌极其狰狞可怖。他穿着黑色的斗篷,正摊开戴着灰色手套的双手,以一种诡异的姿态机械地上下舞动着手臂,似乎在执行某种程式性的肢体动作。

那奇怪的人形体不知道是否有透过头套看见湫,但是当湫看见他时,他仍然站定在原地,手里执行的固定动作的节奏也丝毫未变。

湫被吓坏了,失声惊叫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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