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格笑嘻嘻的拿下陈高的帽子,欣赏片刻他滚圆锃亮的光头,戴了回去。
“是有点滑不溜秋,要不换个帽子戴?找有安全绳的头盔,比如摩托车的?”
陈高叹了口气,收了收油门,放弃了和梅格一起翻车的冲动想法。
“我去坐地铁戴个摩托车头盔穿一身风衣?这画面不说惊悚吓人,也是惨绝人寰了,我还想低调调查呢。算了,我再想办法,我们先去找目击者,不,目击鬼。”
“你怎么知道目击鬼在哪儿?小陈大师,你有点神秘哦。”
“我跟“它们”关系一直不错的,圈内的消息来源比较靠谱,要不怎么做灵媒。唉,这是个被冤枉误杀的倒霉家伙,得好好安慰他一下,希望能得到地铁自杀系列案的一些线索。”陈高自然不能把自己有挂的属性告诉梅格,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梅格咧咧嘴,下意识将屁股往右移了移。
这位仁兄竟然公开承认和一群鬼关系不错,这是把职业当爱好啊,虽然个人的工作厌倦度降低了,带给亲朋好友的体验可太惊悚了。
也不知道赛琳娜在此流连忘返,会不会和阿飘亲密接触。
梅格的思绪飘啊飘的,还没构建完宏大的阿飘party现场,陈高已将车停在高架桥下旁一座土山旁。
黄色的警示带围住泛黑的一滩液体,附近一地的垃圾瓶瓶罐罐散落,凌乱不堪。
是案发地的凄凉模样。
停好车,陈高快走几步,扯起警示带走了进去。
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下脑中怨灵坐标,便直奔土山下一扇铁锈斑驳的铁门。
拔出菜刀哐哐几下砍断缠绕在铁门上的钢丝,推门而入。
“哎哎,别冲动,这又不是你家,不敲个门打个招呼,小心人家开枪……”梅格大呼小叫的喊着跑了过去,看清了陈高用手电照出的情形,闭上了嘴捂住了鼻子。
眼前是个废弃的垃圾回收站,恶臭熏天,无数塑料瓶易拉罐占据左侧江山,右侧则是一堆烂木根根的家具,堆积到顶。
陈高掏出口罩戴上,递给梅格一个。
只不过他自己戴的是K95,梅格的口罩薄如蝉翼。
“这是卡尔的“家”,它应该在,唉,可怜的孩子,就算不被警察打死,多住几年也得被细菌感染致死,滴上眼药水跟我来吧,。”
“等会!为什么我的口罩这么差?”
“嗟来之食都要挑三拣四的,梅格小姐,你是有了几个小钱便忘了自己贫穷的本色,膨胀的属实有点迅速。”
“我的确有了点暴发户的心态,更令人发指的是你有了女朋友以后没那么绅士了。”
“有了女朋友还对女同事贴心关心费心,那是渣男好不好!”
“怪不得现在的女孩都喜欢渣男,如果不计较天长地久,的确用的舒服。”
“梅格同学,集中注意力,还找不找鬼了?”
“找!十几万存款都不够首付的。”认怂的话梅格脱口而出。
两人持枪在手,一前一后走向污水横流的垃圾洞深处。
“啪叽、啪叽。”
踩水声在死寂空旷的垃圾洞一声接一声,好似恐怖的气氛在自我加强一样,梅格依赖的看了眼陈高,呼吸都粗重了起来。
这家伙竟然站定闭上了眼。
不等梅格急眼说话,左侧前方突然一阵骚动,无数塑料瓶从上往下滚滚而来!
身处不出意外很意外的地方,梅格早已神经紧绷,一有动静转身就跑,速度快的就像森林里看到隔壁渣男豹上门求偶的母豹子。
等她裤脚沾满腥臭脏水跑出二三十米远回头看时,陈高高大的背影依旧矗立不动,脚下堆满了矿泉水可乐瓶。
“拜托,你是打鬼的,跑这么快不丢人的吗?”陈高鄙夷的侧头吼了一嗓子,虚虚的呸了一口,回过头抬手指向瓶瓶罐罐的高处。
“卡尔,别吓唬人了,我看到你了。我是异常管理局西区小队的陈,知道你蒙受了冤屈,特意来找你。”陈高开口大吼,鬼音缭绕空气震颤。
缥缈的蓝色鬼影从瓶瓶罐罐中探出脑袋:“你骗人!不,骗鬼,你们这些执法人员都是坏人!我虔诚的信奉上帝,竭尽全力救人反被乱枪打死!你快滚,我不信你。”
“我接受了丽芙·泰勒检察官的委托,特意来调查并清除地铁里的鬼怪,就是和Sister玛利亚一起来找你的女人,脸长长的,狐狸眼,身材很魁梧那个。”陈高掏出烟点上,从容的态度颇有和陌生人聊天绝不尴尬的社牛感。
精神病医生如果连聊天都不会,在自媒体时代,入职了也会被投诉至死。
怨灵卡尔露出上半身,质问道:“你不会是地铁里的恶鬼派来的吧,想要杀鬼灭口!”
陈高叹了口气,“你稍微往瓶子堆里躲躲,我让你感受一下天使的味道。”嚓的一声,陈高拔刀在手,满室红光。
“啊!快收起来,我信了!恶鬼没有这个东西。”卡尔声音柔弱的像只黑色的绵羊。
陈高收了菜刀,身边忽然多了个谄媚笑脸的梅格。
“我不是跑,是去找外援的,你不会不信我吧。”
“梅格妹子,有一点钱就怕死是不行的,我们这个行当是用胆量换钱的,走吧,卡尔向我招手,我们跟着它。”
“是是,我膨胀了,陈大师财大气粗还这么敬业,哎哎,我们真跟着鬼往垃圾洞深处走?万一有埋伏……”
“那太好了,一起砍了直接收钱多好。”
“好像有道理,可万一打不过……”
“你话有点增多,胆子有点变小,还是恢复你高冷不怕死的样子吧。”
“唉,那时我是死撑的,哪个女孩子不怕鬼。”
两人胡扯式地闲聊着,算是为深入恶臭未知的洞穴转移感官和心里的不适。
鬼影飘了几十米,带两人到了一处不大的房间里,里面有床有桌椅,甚至还有煤气罐和简单的厨具,看上去像过日子的地方。
“陈顾问随便坐,这个漂亮女生听得懂鬼音?”卡尔习惯性的端起桌上玻璃瓶想给两人倒水,摸了个空。
“她是我助手,听不懂的,不用管她。我们还是抓紧时间,地铁中危险还在,下一个受害者危在旦夕。”
卡尔圆乎乎的鬼脸微微动容,点点头:“陈顾问是好人,上帝保佑你!先让我想想,从哪里开始讲述。”
“先介绍一下你自己,以及当天为什么会在地铁里,哪个车站?”
“大家都叫我卡尔,是个孤儿,从小在教堂里长大,今年25。
事发那天晚上8点多,我在中央车站里,最近几天我一直在那儿,那边人流大,能避寒,捡瓶子纸箱一晚上能赚十几块呢。
那天我奢侈的买了个牛肉汉堡,小心翼翼的坐在柱子下长凳上享受,地铁列车一辆辆过去过来,人来人往,他们都躲着我,谁会愿意靠近一个五大三粗衣着褴褛的黑大个呢。”卡尔鬼脸耸动,多少带点愤世嫉俗的情绪。
卡尔接着道:“吃完牛肉汉堡起身想去垃圾桶里翻找瓶子,一个十七八岁的红发女孩突然在站台上声嘶力竭的叫嚷。重复了几遍,大概内容是她男朋友和闺蜜睡了,世上的男人都该死之类的话。”
陈高啧啧摇头:“太武断了,总有些男人不喜欢女人,有些男人嫌女友的闺蜜丑,有些男人没有多余的子弹……”
“陈顾问见多了人间百态,像神父一样睿智,我继续说?”
“不好意思,请继续。”
“没关系,好久没人愿意和我说话了,陈顾问是个好的倾听对象,有反馈的。”卡尔的鬼脸惊悚一笑,接着道:“红发女孩越喊越激动,还推倒了过来帮忙的站台服务员老约翰,转身便往轨道方向跑。
我冲了过去,想要拉住她。
玛利亚修女常说,救一人就是救全世界。
我信她。
就在红发女孩要掉下去站台时,我一把抓住了她,大声劝她冷静,爱情最无聊了,失去也没什么大不了,说了很多诸如此类的话,具体我也记不清了。红发女孩好像听进去了我的话,面露留恋之色。突然一股阴风吹来,女孩就发了疯!
她拼命挣扎,力量之大让我一个200磅的人都拿捏不住,而我的脑袋也像针扎一样疼,手脚变的酸软无力,一个没抓住红发女孩便掉进了轨道里!下一刻,地铁的风猛烈吹来,列车从我鼻尖前隆隆驶过,女孩消失了,温热的鲜血溅在我脸上!”
卡尔捂住了脸,垂下了鬼头。
陈高叹了口气,起身拍拍它肩膀:“没事了,这不是你的错,对了,当时你身上是不是带了十字架?”
卡尔抬起头用力点了点:“我从小受教堂救助,一心皈依上帝,身上带了大大小小三个十字架,每周去做弥撒都用圣水洗脸洗手。”
“这就是当时你没跟着发疯的原因,对不起,我又嘴贱打断你了,后来怎样了?”
“还能怎样,我吓的半死,跑了呗。第二天下午警察就找上我,玛利亚修女被他们摁在地上,我下意识想去救她,就被乱枪……呜呜呜。”
卡尔鬼影飘摇哭的像个两百磅的孩子,怨气如有实质,满溢而出。
一脸茫然的梅格看懂了卡尔的情绪,胸膛起伏,乍富还穷后的惫懒一扫而空,杀气腾腾的眼神如同到了更年期一般癫狂。
“行了,你就别运气了,卡尔还以为你对他动了凡心呢。”陈高插科打诨了一句,调节了下气氛,接着问:“先停下悲悲切切,回忆一下,那股阴风从哪个方向来,头疼的情况维持了多久?”
“从我左边吹来的,你不问我还没注意,红发女孩掉进轨道后脑袋似乎就不疼了。”
陈高略一思量:“卡尔,我很同情你的不幸遭遇,可以满足你最后一个愿望。也许怨气消散后你能上天堂。顺便说一声,作为一个成功的灵媒,我收费,实在没钱收技能也行。”
“真的可以吗?我只有1536块,藏在对面沙发扶手里,够吗?”卡尔不敢置信,小心翼翼的轻声问道。
“我必须诚实的告诉你,不够。这些钱还是捐给教堂吧,你总有些拿手擅长的技能吧?”
卡尔如此老实诚恳,陈高不由为自己习惯性开价愧疚不已,声音都低了不少,好像错认街边良人为流莺般无地自容。
“我只有从一堆垃圾中找出值钱东西的本事,这算不算?”
“算!我帮你完成心愿,垃圾回收的技能我从你身上取。”
卡尔一下坐直鬼体,傻笑了几声,抓抓鬼脑袋想了半晌,鬼脸微微一红结结巴巴道:
“我,我想让你给中央车站旁教堂的德兰修女带句话,说,就说,我很开心与她一起渡过美好的少年时光,希望她一切都好,上帝保佑她一生平安。”
卡尔目光柔和,不由自主的在鬼体前划了个十字。
“如你所愿,我会尽快完成你的愿望。你是在继续在这儿等着,还是跟我走,亲眼见证你的愿望成真?”
“我跟你走!对了,既然高尚的陈先生不要钱,请把我的积蓄交给德兰修女,教堂时时布施穷人总是缺钱的。”
陈高重重的点头,掏出墨水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