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叔是傍晚时候才回来的。
“见到崔四海了，他也承认林方现在就在吉祥赌坊，不过按崔四海的说法，林方是被扣下的。”
说着，南叔把拿在手里的一张纸递给了林易。
林易接过一看，是一张欠条。
欠条的内容很简单。
欠款人林方的名字前面，专门写了安道公司襄理这个定语。
金额则是一百万。
事由也很清楚，就是赌债。
最关键的是末尾。
不但有林方的签名和私人签章。
更有一枚安道公司的签章。
所以，这是暗夺失败，准备明抢？
“公司的签章应该是真的，我让人去公司问了，前几天林方说是要签合同拿走的。”
听着南叔的话，林易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可思议。
林方负责的本就是购销这类的业务，签合同拿公章很正常。
而且前几天井致中谈的几家代工厂，还是他吩咐林方，要及时把合同走到。
没准儿就是那个时候拿走的。
而这个年代，很多商人信守的是一诺千金，对合同公章这类东西并不重视。
管理自然也不会严苛到令人发指。
不过现在这家伙把公司公章用在了这上面，如果真去掰扯的话，吃亏的大概率是安道公司。
南叔也清楚这点。
看着林易皱起的眉头，他道：“现在这件事情，确实有点棘手。”
“有这张欠条在，咱们算是被缠上了。”
林易皱眉，只是在琢磨以后公章管理，要不要自己亲自过问。
倒不是像南叔以为的那样，担心这件事。
南叔所说的棘手，他丝毫没这感觉。
林方这家伙敢用这种明抢的方式，无非就是仗着张小林来头大，安道公司惹不起而已。
但是只要张小林一死，这个问题也就不存在了。
不过既然南叔这样说，林易也就顺着他的话头问道：“这事儿能谈吗？”
干掉张小林这件事情，他不准备告诉南叔。
老人家嘛，做事儿难免求稳。
不像他这样的年轻人，一言不合就要直捣黄龙。
南叔没急着开口，斟酌片刻才道：“怕是要费些功夫。”
“崔四海不足为惧，不过这家伙张口闭口，都是江湖规矩欠债还钱。”
“我猜他是准备用张小林的名头以势压人。”
“就连今天发生的事情，他也只承认自己派人拦你，是为了要这笔账，还诬陷是我们不分青红皂白先动的手。”
听着南叔这话，林易被逗笑了。
果然，人只要不要脸，说什么话都能理直气壮。
“南叔，我看这事儿能谈尽量谈，先把我们的诚意表现出来。”
林易说着自己的看法。
准备让南叔给杀张小林的事儿，打打掩护。
既然已经低三下四的求和，谁又能想到自己会对张小林下手？
“甚至，拿一些钱出来都可以。”
“不过，必须把林方交出来。”
演戏演全套，无论从哪个角度讲，他都没有放过林方的理由。
林易谈及林方的时候语气很重。
南叔明白，林易还是认定林安道的事情和林方有关。
他眼睛里划过一抹犹豫之色，点了点头道：“我明白，这件事儿我会处理好的。”
方长是夜半凌晨回来的。
去到书房见林易不在，他转身去了林易的卧室。
“老方，下次大半夜找我，能不能先敲门？”
林易坐在床上，捂着胸口抱怨道。
大半夜跟个鬼似的站在床头，还穿着一身白色中山装。
要不是自己打小胆子大，没准儿这时候心脏病都出来了。
方长笑了笑，没理这茬。
说道：“都打听清楚了，最近张小林看中了一个戏子，时常去美林戏院听戏捧场。”
“而且明天晚上……不，是今天晚上就有这个戏子的演出，届时张小林一定会去。”
“而散场之后他肯定会去后台，到时候我在后台等他。”
“近距离杀他？”
“嗯，拧断他的脖子。”
说到杀人手段，方长又神经兮兮的笑了起来。
“老方，你杀人都是拧脖子？”
“白衣不沾血。”
……这逼让你装的。
林易腹诽一句，摇头道：“既然是这样，那就不行，特征太明显了。”
“近距离杀他没问题，但是这次你要用枪。”
“一来比拧脖子稳妥，二来不至于让人轻易怀疑到你头上。”
林易知道方长会用枪，而且枪法肯定不差。
上次他当面拆勃朗宁，林易可是青岩目睹，眨眼就变成了一堆零件。
“……好吧，听你的。”
方长无奈的答应了下来，随后笑道：“到时候我再换身戏装画个脸，保证谁也看不清我的长相。”
“好主意。”
“关公怎么样？”
“不合适吧？要不窦尔敦？”
“……也行。”
……
申报没有辜负林易提供的内幕消息。
第二天晚起的林易，吃早饭的时候，就在二版看到了风华自行车专卖店被砸的新闻。
报界的人果然头铁，虽然没点张小林的名字。
但却点明了干这事儿的是忍庐。
可是沪城哪个不知道，忍庐就代表着他张小林？
所以一整个上午，林易的心情都是很好的。
尤其是今天都能登上二版，等晚上挂掉张小林，明天肯定头版！
不过中午的时候，随着一早就出门的南叔回来，一个坏消息让林易颇感措手不及。
“我去拜访张小林，不过没能见到。”
“所以又去见了杜先生，杜先生也给张小林打了电话，只是张小林不是很给面子，只说是就事论事，按规矩办。”
“杜月生？”
“嗯，先生当年和杜月生交情不错，算是相识于微末。”
“这样啊。”
林易皱起眉头点了点头，对这些陈年旧事并不是很感兴趣。
江湖同道，有点交情很正常。
让他闹心的是，南叔这事儿办的实在是太快了。
他原本以为，南叔四处奔走平息这事儿，怎么也得几天时间。
却也没想到，他竟然直接找了杜月生。
而杜月生还这么给面子的直接打了电话，然后被人拂了面子。
现在连他都没能帮上什么忙。
那后续再找旁人，理论上也不会有什么效果。
这样一来，这事儿在外人眼里就是死局。
那在这种情况下张小林一死，没准儿就要有人怀疑，是自己铤而走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