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下胃部的翻涌后,文楚嫣闭着眼睛低低喘着气,眉眼间虽带着难受,却无难捱之色。
前世她怀麟儿时,也是吐的厉害,一直到近四个月,才有所好转。
而如今,满打满算才不过两月有余,呕吐已缓和不少,可见是个乖孩子。
轻轻抚了抚,并不明显的肚子,文楚嫣长长吐了口气,接过春桃递来的茶水漱了漱口后,才低声问道:“六子那边儿如何了?”
闻言,春桃的声音低了三分,轻声道:“珩王殿下不肯放行,执意要寻您的下落。”
文楚嫣抿着嘴唇没有回话,但脑海中,却不自觉的开始浮现景舒珩的脸。
眉眼弯弯的模样,满脸爱意的模样,杀伐果断的模样,和...痛不欲生的模样。
心头无法控制的刺痛,文楚嫣轻吐一口气,试图缓和,但很可惜,事与愿违。
细细密密的痛感,逐渐从心口蔓延,虽不及最初的强烈,却给人一种麻麻的钝感。
揉了揉眉心,文楚嫣低声道:“不行,让他告诉景舒珩,如果执意不肯放人,就让他们在京城落脚吧,我不强求他们必须回来。”
总归只一个封芸芸而已,就当她高抬贵手大发慈悲,饶她一命好了。
她不可能为了一个封芸芸,再跟景舒珩纠缠不休。
如今边关已定,景舒珩功不可没,只要他识趣,不触皇帝的底线,那等待他的,必定是荣宠备至,富埒王侯。
而他如今,才不过二十三岁,且正妻未定!
多少钟鸣鼎食的世家贵族,都在盯着这个位置,有意与之结亲。
届时,身份高贵,尊为皇后次子,且战功赫赫,圣眷在身又长相俊美的景舒珩,直接就是,所有京中贵女眼中的香饽饽。
或是多才多艺,或是端庄持重,或是英姿飒爽,排成队的想要往景舒珩跟前挤,景舒珩只会挑花了眼。
而她文楚嫣,既无家族根基支撑,自身也无甚长处,甚至心思毒辣,睚眦必报,本就不是良配。况且她自己也从未想过,为了景舒珩委屈求全,再涉泥潭,所以一刀两断自是最好。
他走他的阳关道,她过她的独木桥,一拍两散,皆大欢喜。
“小姐,今儿天暖和,奴婢扶您出去走走吧?”春桃低声应了一句后,转移话题小心上前,低声道。
文楚嫣回神,看了她一眼:“我以前同你说过,无需自称奴婢,平时你也少说,今儿这是怎么了?”
春桃抿了抿嘴唇,脸上浮现挣扎之色,片刻后,才低落道:“我听师松明说,小姐问了他,何时娶我...”
她咬了咬嘴唇,脸上并无娇羞,而是带着些许的急切:“可是奴婢哪里做的不好?小姐,能不能不要赶我走。”
文楚嫣哑然,随后摇头,微微抬眸,视线穿过半开的窗子,看向外面儿明媚的天儿。
“你过了年就十八了,若再拖下去,就真成大姑娘了,左右我这儿也没事,便想着,趁着年下,更好置办物件儿,等来年中或是年下,整好成亲。”
文楚嫣起身,朝外走去。
春桃见状,急忙搀扶。
好在文楚嫣的身子并不算重,倒是没什么影响。
“别想太多,这本就是你的人生大事,具体的,还得问过你爹。”说着,文楚嫣无声叹了口气,春桃早早便跟着她,这些年尽心尽力,文楚嫣必然也会尽心为她打算。
师松明门第虽然不高,但毕竟是苗江一手教导出来的,又与春桃青梅竹马,对她也是一心一意,最重要的是,春桃也心悦他。
这就够了。
况且即便成了亲,春桃也依旧会在她的身边儿,有她在背后撑腰,不管往后如何,都必不会叫她受委屈。
听文楚嫣这么说,春桃心里虽然依旧有些忐忑,但到底没再说什么。
其实即便文楚嫣从未说过什么,春桃自己也是能感受的到,当初京城将军府,背着文楚嫣假死脱身那事,她跟六子就已经犯了文楚嫣的忌讳。
文楚嫣行事虽然狠辣,但待下宽厚,不吝钱财,唯一的要求,便是绝对不能有二心。
但她却和六子,背着文楚嫣,做了违背文楚嫣意愿之事,虽出发点是为了她好,可上位者其实很不喜欢,自己手底下有这种想法的下人。
只不过当时文楚嫣,没有跟他们计较罢了,否则就凭当初,她跟六子早就不能继续待在文楚嫣跟前儿了。
按下心头的惴惴,春桃愈发谨慎小心,搀扶着文楚嫣在院儿里转了一会儿后,眼看日头大了些,便扶着文楚嫣进屋歇着去了。
一直到午后,宁谷匆匆而来。
进门之后,恭敬行礼。文楚嫣摆了摆手,抿着淡茶,随口问道:“何事?”
宁谷低着头,轻声道:“夫人,谷泰县的五间铺子出了点儿问题。”
文楚嫣微微抬眸,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当初买下这几间铺子的时候,下边儿的人就已经将官府的许可文书批下来了,但现在官府的衙役却来说,我们没有市籍,不让开。”
文楚嫣垂眸,“去问过没有,其他铺子可都要市籍?”
闻言,宁谷脸上浮现一丝无可奈何的憋屈,摇头道:“衙役走了之后,属下便派人去临近的五六个铺子问了,都不查。只查了我们的。”
说到这儿,宁谷轻呼了口气,“后来属下命人送了点儿礼,这才知晓,谷泰的县衙,是知晓了我们是外来的,故意刁难。”
“探了县令的口风吗?”文楚嫣倒是不气,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着手中的暖意,随意问道。
宁谷的眉眼微微有些低沉,“探了,听县令康鸿远的意思是,他要这个数。”说着,伸出了一根手指。
文楚嫣喉间轻呵一声:“胃口倒是不小。”
宁谷磨了磨后槽牙:“可不,我们这几间铺子买来才多少钱,他就敢要一千两!”
“一千两都够买他的狗命了!”说这话的时候,宁谷的语气中,带着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