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振邦刚才被门卫训斥，他只是想回击几句算了，哪里想得到，门卫竟然跟他来真的。
高胖子冲到他跟前，一个别子就将赵振邦撂倒，拖进门卫室。
既然被他们这么对待，赵振邦认为这个时候，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是无理取闹，对自己没好处。刚才也不知为什么，平日寡言少语，从不爱争长短的他，怎么说了那么多，引出这么大祸？
赵振邦冷静下来想了一下：应该是这几天跑李文祥的事儿积攒起来郁闷和不满导致的结果。
事已至此，他只好沉默，由着门卫和高胖子发落。
红脸膛小矮个门卫说，怎么？你的嘴不是挺能说的吗？你怎么不说了？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了吗？我这里叫治安室，什么叫治安，治安就是专治屌能台，保证单位安全。好了，看你也装孬了，我既往不咎，也不给你说废话，你给我保个证，说再也不来供电公司屌能台了，签个字我就放你走！
赵振邦听见红脸膛说自己装孬，忍不住说，你治什么安了，你抓住我，控制我的人身自由，就算治安了？我哪里扰乱供电公司的安全了？在大门口停几分钟就算扰乱治安的话，每天那么多去找屿石县上各部门要求给个说法的人不都得被抓起来？
赵振邦这么一说，红脸膛门卫一时语塞，竟找不出话来对付，回头看高胖子。
高胖子说，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可知道我们为什么不抓那些到县上寻求保护的人？
赵振邦说，我哪里知道？不正请你回答吗？
高胖子说，因为他们是真心实意想请求县里的保护，他们有的还跪在地上，他们是弱势群体，正是需要保护的人，你就不一样了，我们把你抓起来，一是因为你说不出来你找谁，还老是在门口挑衅，我要是晚出来一会儿，估计你就把他打到了。
高胖子说着，指了指红脸膛小矮个。
二是强词夺理，和我们一套一套搞歪理邪说，散布谣言攻击这个攻击那个，你说不抓你抓谁？
红脸膛说，好了，不和他啰嗦，让他签个字，认个错滚蛋！
赵振邦坚决不签字，不承认犯错。
高胖子说，通知派出所，把他带过去处理！
红脸膛立即打电话，说了一气，挂掉电话，对高胖子说，派出所现在没人，都去处理旧改补偿纠纷去了。
看看中队有没有人，高胖子说。
红脸膛又打电话。
很快，一辆警车开过来，停在供电公司大门外。高胖子从门卫室窗户看见从警车里下来的两个人，对红脸膛说，叶六毛的车。
忙走出去，按电钮将大门打开，冲司机招招手说，六毛！
又对后面跟着的一个警察说，王胡迪，你不在大队吗？调到中队了？
叫王胡迪的警察说，哪有，我下班有事找六毛，正巧他开车出来，我就跟着过来。
叫叶六毛的朝门卫室探头看看，愣了一下，好像要确认什么似的，走进去仔细看了一下赵振邦，吃惊说，这不是赵振邦吗？
赵振邦本来是低头靠墙站着，听见有人叫他，这才抬头看了一眼，发现眼前这个直呼己名的人，有些面熟，但他一时竟想不起来是谁。
看赵振邦有点儿愣怔，叶六毛说，怎么，不认识我了？
赵振邦说，对不起，我们肯定在哪里见过，只是我忘记了。
叶六毛说，好几年前，你媳妇儿被现在蟠桃园小区的开发商差点打死，是中队长张朝辉张队长处理的，你忘记了？
赵振邦这才把眼前这个叫叶六毛的警察回想起来，只不过当时他主要跟中队长张朝辉联系，有什么事儿都向张朝辉汇报，眼前这个叫叶六毛的警察，当时好像只是个开警车的司机，除了负责开车接送张朝辉与外，并不参与孙叫枝被开发商殴打事件的处理，赵振邦和他几乎没有什么交集。
回想起往事，赵振邦对叶六毛的出现，也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欣喜，因为叶六毛是被门卫叫过来，将对他实施管控，要把他带到刑警中队去，叶六毛把他带进中队，势必会见到张朝辉，见着了张朝辉，李文祥偷人钱经公安机关处理留案底，被银行列为失信人，不愿意给他贷款的事儿，无论如何都会被他知道。当初知道李文祥贷款被拒，赵振邦也不是没有考虑请张朝辉帮忙，但是一想到这个案底就是因为张朝辉帮忙处理这事儿不彻底才留下的后遗症，再加上孙叫枝被开发商殴打，张朝辉代表公安机关袒护开发商，虽然在买房上对他们家有所帮助，但不满始终如水底沉沙一般压抑在心底，并没有随日月迁转有所消磨。
诸事不能细想，一想起来，赵振邦心里就不舒服，遂对张朝辉就产生敌意。张朝辉对自己家的帮助，不能弥补公安机关对孙叫枝提供的犯罪嫌疑人线索不予追究对自己造成的伤害。孙叫枝愿意接受张朝辉息事宁人的安排，赵振邦却耿耿于怀，至今不能释然。
现在张朝辉原来的司机叶六毛，以执法者的身份出现在眼前，赵振邦的排斥情绪无形中增加了几分。
叶六毛认出赵振邦，并准确叫出他的名字后，看赵振邦对他的出现并没有露出多少惊喜，便问红脸膛小矮个和高胖子二门卫，为什么把赵振邦控制起来？
高胖子已经看出叶六毛与赵振邦相熟，看样子关系似乎也不错，急忙说，原来是自己人。
叶六毛不愿意听两个门卫的解释，搂着赵振邦的肩膀，将他带出供电公司的门卫室。
到了门外，叶六毛问赵振邦说，怎么回事？你到供电公司来干什么？
这时候，赵振邦把闻家喜的名字记了起来，便把找供电公司职工闻家喜，还没有见到人，就被两个门卫欺负的事儿说了一遍。
叶六毛把已经回到车里坐着，叫王胡迪的警察叫出来说，胡迪，你去问他们，闻家喜在哪里？
他朝门卫室指了指。
王胡迪下车去了门卫室，把高胖子叫出来。
高胖子说，这单位人，我们都是面熟，见面都认得，就是叫不出名字。
正说着，从办公大楼出来一个加班才回家的职工，叶六毛拦住他，问闻家喜在哪个部门？
加班的职工说，闻家喜已经退休，早不来上班了。
他家住哪里？
住在顺兴小区，找他的话，到那小区物业去问就可以了。
上了车，叶六毛对赵振邦说，我送你过去吧。
行驶中沉默了一阵，赵振邦才说开口说话。
张朝辉还在中队干吗？
听赵振邦问起张朝辉，副驾驶位子上，叫王胡迪的警察说，他病了，一直在医院。
这事儿出乎意外，赵振邦问，什么病？住了多久了？
快半年了，叶六毛说。
什么病住院这么久？
胃癌。
一时间，车里的人都沉默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