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玲无精打采地，眼圈黑了一圈，宋莹吓了一跳。
“别提了，宋莹，棉纺二厂已经不行了。昨天周科长叫我过去，工厂要进行裁员。”
“44岁以上的老职工退下来，接收退伍军人。一车间和二车间合并为生产科。”
宋莹一听就急了。
“让老职工下岗，接收外面的人，这让老职工心里怎么想？”
“我是办了停薪留职了，可玲姐你还有厂子里那么多老职工该怎么办？”
“玲姐你放心，我去跟周科长闹去，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宋莹天生热心肠。
黄玲摇了摇头，拉住了宋莹。
“没有用的，宋莹。周科长家的孩子今年也是纺织学校毕业，都进不了咱们棉纺二厂。”
宋莹瞬间就明白了。
“怪不得小敏在哭，她都跟着你实习好几个月了。”
黄玲一脸愁容。
“幸亏图南和筱婷上的不是纺织学校，否则，我也得失去这个工作。”
宋莹拍着黄玲的肩膀安慰她。
“玲姐，你想开点儿，实在不行，我让栋博给你安排一个工作，也不少挣钱的。”
两个人感慨。
“国营大厂怎么说不行就不行了。我是办了停薪留职了，但这心里还是接受不了。”
“咱们一辈子的青春都奉献给厂里了，本以为棉纺二厂可以为咱们养老。”
“眼看咱们都挂40了，说变就变。”
想起以往为厂子里奉献青春，两个人的眼眶都湿了。
那是属于她们的青春啊。
“不是说赚钱的多少，而是让人一时接受不了……”
两个女人抱在一起哭。
庄图南吓了一大跳，出来愣愣的看着她俩。
“妈，宋阿姨你俩没事儿吧？”
老吴家张阿妹和小敏在哭，宋阿姨和妈也在哭，庄图南多多少少感觉到了什么。
黄玲擦了擦眼泪，放开了宋莹，勉强对庄图南露一个笑脸。
“没事啊，图南，妈没事。”
庄图南吞吞吐吐地说道。
“妈，你不用瞒着我了。我和鹏飞都知道了。”
“不过，我觉得脱离国营大厂未尝不是好事。到外面工作也能赚钱，现在政策都放开了。”
林栋博端着牙缸子出来，吓了一跳，等到听清她俩的谈话，顿了顿脚步前后考虑了一下。
“黄阿姨，你不用担心。你看我妈，停薪留职了，现在不是照样过得很好。”
“你打毛衣赚的钱也比上班多，实在不行我把你安排到厂子里。”
“赚钱的方法多了去了。”
黄玲听了林栋博的话，连忙道谢。
“栋博，阿姨谢谢你。”
这对于林栋博来说不是个事。
“妈，黄阿姨，要我看啊，国营大厂衰落是迟早的事。只不过你们把青春都献给了厂，感情上受不了而已。”
“苏南经济模式，提倡政府主导，但未必所有的国营大企业都适合。”
“跟不上时代形势，就得被淘汰。国有大企业‘大而全小而全’，‘小工厂大社会’浪费了许多物资资源和人力资源。”
“而且政府包揽一切，企业经营缺乏自主权，管理人员吃大锅饭，所有这一切都造成了人浮于事。”
“其实到社会的大天地里面，反而容易激发你们的拼劲儿，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林栋博说完之后，留下来原地呆立的黄玲和宋莹。
刷完了牙，就进入到了屋里，准备给小玉儿穿衣服。
林武锋从外面晨跑过来了。
刚才的小插曲，已经让林栋博有了初步打算。
“爸，司机招聘了没有？”
林武锋往手里哈着气，顺便把围裙围了上去，准备做早餐。
大年30了，晚上还得做团圆饭。
“哪有那么快呀？临近年关了，很多人心思不在这上面。”
“再说了，司机现在是吃香的行业，要求的工资高，找到合适的人真不容易。”
林栋博跟小玉儿穿上了衣服，又拿着梳子，给她梳了两个朝天的小辫儿。
小玉儿拿着镜子，指挥他。
“大哥，再高一点，再高一点。”
“太紧了，疼，头疼啊。”
小萝莉皱着眉头。
林栋博手忙脚乱，林武锋很自然地接过来了他手里的活。
“我来吧。”
三下五除二，一个让闺女满意的发型就搞定了。
“嘻嘻。还是爸爸扎地好。”
林武锋端过来她的小牙缸。
“去刷牙吧。我跟你大哥谈点事儿。”
林栋博这才说出自己的想法。
“爸。你看啊，国营大厂现在纷纷倒闭，他们厂里的司机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工作。”
林武锋瞬间就明白了。
“对，招聘他们，这个方法可行。”
林栋博还有另一层考虑。
“他们常年在国营大厂，工资并不是太高，所以在工资这一方面咱可以少支出。”
“能省一分是一分。”
林武锋不由的对儿子刮目相看。
“栋博啊，你这头脑确实是做生意的料。”
宋莹进来正好听到他们爷俩的对话。
“什么料啊？我咋觉得你们这资本家好黑心呢。”
林栋博和林武锋哈哈大笑。
林栋哲趁机补刀。
“我哥和我爸要是资本家，那妈你就是资本家婆子。”
宋莹恨地咬牙切齿。
“皮猴子，我有那么老吗？”
听着隔壁的嬉戏声，黄玲愁地头发都要白了。
眼下她的工作是没问题，但图南要面临毕业，结婚生子彩礼都需要钱。
筱婷将来还要考大学，庄超英的工资还不全部拿回家里。
靠她一个人的工资，难啊。
老吴家里，小敏还在哭着。
张阿妹也慌了。
“小敏啊，事情还没咬死，你先别哭。”
小敏趴在桌子上，哭得死去活来。
“通知都发了，湿透了都。”
张阿妹转过身，求助老吴。
“老吴啊，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棉纺厂为什么突然不要职工子弟了？”
“你带着我，咱们买点东西去，求求周科长。”
老吴烦躁得很。
“别费劲儿了，根本没用，周科长家的儿子今年也纺织学校毕业，照样进不了。”
张阿妹绝望了。
小敏一个劲的埋怨她。
“就是你，是你让我选纺织学校的，说毕了业就能进厂。现在呢？”
“都是你把我害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