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阳突然道:“拿开你的手!”
那石壁突然一阵颤抖,仿佛真是有生命力似的,随着石面的灰尘簌簌而下,老人缓缓移开了手。他长叹一声道:“其实,昊阳,我能理解你的痛,可是你就不能释怀吗?”
昊阳长吁短叹道:“释怀?那是因为受委屈的人从来不是你!”
老人的脸上出现了一抹心疼的神色,他先是抿了抿干裂的唇瓣,随后将手搭在自己的肩头,嘴里默默地念叨着口令。
昊阳听后,咆哮道:“帝辛,你少来这里给我念清心咒,念了几万年了,你还没念够吗?”
老人闻言,嘴巴微微张开,他眼色深深地凝望着洞中的一切。眨了眨眼睛道:“我是希望你能看开。无论你受过怎么样的委屈,都已经是过去了。为什么要将所有的仇恨带到未来的生活里呢?”
昊阳道:“你说的容易,人活着就是靠一颗心,我那颗心早已千疮百孔,烂得彻底,怎么可能有心再去爱?”
老人眼睛微眯,眸光中似有震撼的星光流过。他擦了擦额头的细汗,随即抬首道:“你说人活着靠的是一颗心?”
昊阳:“难道不是吗?”
这颗心可以是爱也可以是恨,但倘若没有了心,人便如同没有意识的行尸走肉,哪里来的情绪?
他的声音里带着些理所当然,斩钉截铁。
老人听后摇摇头,他似是想起了什么。粗重的眉毛微微斜挑,嘴巴里的声音缓缓溢出:“可是我便见过一个没有心的人,从无边的恨意中,用爱融化了无数的怨气,从而支撑着他活下去的。”
“啊?~……”
山洞里是一阵的沉默,两人的声音都没有再传出来。只有灯笼里面发出乒乒乓乓的声音。
那里的东西又开始作祟了。
“他是……”
灯笼破碎的水晶片一直在打开合上,里面仿佛有一股汹涌的气流想要冲开那盖子,老人快步走过去。一边走一边道:“我竟是连你忘记了。”
老人弯腰解开灯笼上的红色细绳,下一秒,一股幽幽的气体从灯笼口缓缓而出,仿佛一阵熏香,渐渐地在空气中凝聚出形状。是一个人头蛇身的怪物。
长长的蛇尾拖在身后,他两眉弯弯,眉宇间有隐隐的黑气流出。昊阳看到它后,震惊地道:“你居然捉了它!”
老人走到那条巨蛇身后,仔细看,他的手里还攥着一根细如发丝的小红绳,这红绳一头拴在蛇的七寸处,一头紧握在老人的手里。
只听老人苍老的声音传来:“它竟然想要移开五彩石,捅破天障。这等大逆不道之事都敢做,还有什么是它不敢的?”
“主人,您在哪里?”那妖怪四处看了看,都没有找到昊阳的身影,着急得四处张望,老人在身后提醒它道:“你不用找了,他就在你眼前,只是你看不到他而已。”
随着老人的声音落下,那蛇妖眸中的光芒越盛。它猛然回头,用巨大的蛇尾扫出一道极速的光冲着老人的身体而去。
昊阳在旁大声道:“不要!”
果然,在蛇妖还没有甩出蛇尾之际,那条蛇尾就被老人狠狠地抓住,甩向了一旁。蛇妖如同一颗流星撞击坚硬的墙壁,顿时,烟尘四起,轰隆隆,轰隆隆。
与此同时,昊阳的痛吟声传来,仿佛被什么重物击打。
蛇妖抬起头,心一惊,大声道:“主人,您怎么了?”嘴角溢出来丝丝点点的鲜血,如同绽放的寒梅点缀在唇边。
昊阳:“咳咳咳咳……”
老人走到蛇妖的身侧,低着头对它道:“当然是被你给撞的。”蛇妖想也没想地便回答道:“怎么可能?我……”
话说到一半,它突然停住,目光错愕又呆滞地看向山洞的四周。在烛火的照耀下,它能看到凹凸不平的石壁,阴森寒冷的水汽,却从未想过这些竟是主人的化身。
一时间,它仿佛一尊被固化了的石像。
老人叹息道:“其实昊阳,你从来都不孤单,你的身边不是也有人陪伴吗?”
蛇妖的眸光一寸寸地变亮,它微微抬起头看向自己眼前的石壁。自从知道这就是主人的化身之后,它看着满地的落石,心痛得无以复加。
老人又接着说道:“这家伙不是一直忠心耿耿地陪着你吗?还有……还有我……”老人终于从心里将这句话说了出来,说完之后,他深深地闭上了眼眸。那表情仿佛是在述说着他这万年来所有的感受。
许久的沉默,蛇妖定定地看着老人,他的脸上出现了不可思议。这人稀奇古怪,行事往往不按常理出牌。本是天地之主的他将位置拱手让给主人,却在天劫至的时候选择了袖手旁观。眼睁睁看着主人堕落,在泥潭里苦苦挣扎,任由他杀尽了天界诸神。
在一切风平浪息后又再度出现,与主人打赌,赌一个可能性。他做的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可称得上令人咋舌。
老人叹息着继续道:“我想留下来陪着你,这样你是不是就不会觉得孤单了?”
昊阳终于缓缓地道:“你可真是什么龌龊心思都有!帝辛,其实你才是那个最坏的人,任由事情变得无法收场,才出面阻止。当那个最正义的人!”
老人眸光中似有泪花闪过,他低下头半晌才道:“我以为顺着你的心意便是为你好,可是后来我发现你也不快乐。我是希望能让你开化。算啦,算啦,不说了。兜兜转转,这一切还是回到了原点。”
“昊阳,你信不信,这世界上有奇迹发生?”
老人再次道,他抬眸看向光线极其差劲的山洞。冰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昊阳冷冷地道:“奇迹?可以让一切都重新回到最初吗?能改变我如今的处境吗?”
蛇妖站在一旁,模样乖巧,他的睦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移动。他似乎发现了什么秘密,从前都没有被注意到的,好像从某个地方生根发芽,慢慢地长大了……
老人缓缓地摇了摇头,转身在面前一挥,只见一道如屏障般洁白的纱绢出现在眼前,纱绢上慢慢地倒映出一个孤寂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