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来到国都,杨状生带芢煌到药铺抓药,一把药抓下来,让杨状生干瘪的钱袋更加瘦小,芢煌拿着药袋,不好意思:“抓药的钱我会想办法还你”。
“不必,区区小事,姑娘不必介怀”。
“叫我芢煌就好”。
“人皇?” 这个名字让杨状生一惊,他连忙“嘘”了一声:“姑娘,你这名字可不能乱叫,这可是大不敬呀”。
“大不敬?” 芢煌没听懂杨状生的意思,但她也不想过多追究:“叫我阿九也行”。
“行,阿九姑娘”。杨状生松了一口气:“对了,阿九姑娘,你接下来什么打算?”
“我……” 芢煌停顿半晌,她想去慕府看看玄垠的伤势,但如今元神又回归虚空,神力不足,这半透明的身体都是靠觅真剑的剑气维持,这才让她看起来与一般人无异,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去到慕府,显然是不可能,芢煌把目光落到杨状生身上:“你们呢?你们接下来什么打算”。
“我要先在国都找份活干”。
“对不起,花光了你们的盘缠”。芢煌垂下眼眸:“不过你放心,我待会儿就去驿传捎个信,银子的事我来想办法,你不是还要科考吗?就别浪费时间在干活上面了”。
“唉,阿九姑娘,此言差矣,就算不给你看病抓药,我也打算在国都找个活干,这与你无关,再说了,帮你也是举手之劳,你要再提还银子的事,我可就要生气了”。
“可你们怎么落脚?”
“我看国都外有一间破庙,我和小妹可以将就一晚”。
“你来科考为什么还要带小妹?让她留在家不好吗?”
“家中无人,小妹年幼,留小妹一人我不放心,不过也好,趁这次科考让小妹见见国都的繁华,小妹也很想来国都看看,你说是不是呀?” 杨状生把手搭在杨玫头上。
杨玫频频点头:“对呀对呀,这次来国都可是二哥给我的奖赏”。
“什么奖赏?”
“我帮二哥洗碗、打扫屋子,一个人的时候不哭不闹,想爹娘大哥了,也不哭”。
“想爹娘大哥?” 芢煌看向杨状生,她听出杨玫话中的不对劲。
杨状生眼中露出忧伤,嘴角却依旧保持上扬,他并未解答芢煌的疑惑,转移话题:“阿九姑娘可有去处?”
芢煌摇摇头。
“那我们一道吧,这样你也安全点”。
“会不会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不麻烦”。杨状生连忙摆手。
杨玫笑着迎合:“太好了,阿九姐姐,我们又能待在一起了”。说着,杨玫抓住芢煌的手,很是开心。
三人走在大街,向国都外的破庙走去,人来人往中,冷冰心不经意瞥见芢煌的背影,她快步向前想要追上,奈何街道行人太多,再次朝前看,芢煌他们早已远去。
冷冰心停在原地:会是她吗?回到慕府,冷冰心将药摆在院中石桌上。
褚蕖拿着药碗,看到冷冰心心事重重:“怎么了,冰心,是玄垠有什么事吗?” 褚蕖心中一惊。
“他没事,休息一阵就好”。
“这样呀”。褚蕖拍拍胸脯:“吓我一跳”。
冷冰心看向褚蕖:“你……” 冷冰心有些犹豫,有些话不知该不该说。
“嗯?”褚蕖歪着头:“你是想和我说什么吗?”
冷冰心顿了顿,摇头浅笑:“没什么,对了,玄垠今日的药喝了吗?”
“已经喝完了,我正打算去把碗洗了”。褚蕖向上抬了抬手中的药碗。
“那我再去替他看看”。
“好,那我先去厨房,待会儿来找你们”。
冷冰心点头,径直朝玄垠房中走去,进屋第一句话,便是:“她好像来国都了”。
“什么?” 盘腿打坐的玄垠猛然睁开双眼。
“我也不确定,只看到个背影,但我感觉应该就是她,这半年,她与我们交谈不多,也就只有俊言能偶尔和她说上一两句,听说上次俊言去华都找她,他们还一起出去踏青了”。
“有话不妨直说”。玄垠听出冷冰心言外之意。
“玄垠,你是真的喜欢芢煌吗?还是说,这只是你的执念?” 冷冰心把话说开:“以前,我也曾仰慕过你,很长一段时间,我也默默喜欢着你,想与你天长地久,就像现在的褚蕖,但后来我渐渐明白,仰慕不是喜欢,更不是爱,敬佩只是敬佩,我喜欢你雷厉风行的处事态度,喜欢你独当一面的担当与付出,你身上有我想要成为的样子,所以我才会格外关注你,但这都不是爱,你救过褚蕖,所以褚蕖把你当成她心中的英雄,或许她把对你的感恩转化成爱慕,她还是个小女孩,自然不明白爱情是什么样子。而你呢?你又何尝不是”。
“你是想说,我把对芢煌的感恩误以为是爱情,而后又因为虚无,把对芢煌的愧疚转化为执念”。
“我不知道你对芢煌的感情究竟是什么?我只是想提醒你,别太强求自己,毕竟你的情感从小就被压制,芢煌的出现,或许是你对自己所处环境的一种反抗,当然,我不是你,自然也不能对你们的感情评头论足,我只是提出另一种看法,希望你能正视”。
玄垠陷入沉默。冷冰心叹了口气,默默走出房间。
夜半,国都外,破庙,跳动的火光映照在芢煌脸上,芢煌微微睁开眼,将身上的衣物盖在一旁的杨玫身上。她悄悄坐起身,推开门,发现破庙外,杨状生捧着破烂的书本,在月色下默默读着书。
“我来守夜吧,你进去睡会儿”。芢煌小声道。
“不用不用,我还想多看会儿书,阿九姑娘,我吵醒你了?”
“没有”。芢煌就势坐下,她其实压根没睡着过:“这么晚了,还在看书”。
“温习而已,白天杂事太多,也就晚上时间多点”。
“有必要这么累吗?”
“还行,不累”。
“不累”两个字让芢煌陷入沉思,她抬头看向天边的弯月:“你还真像我认识的一个人,明明那么辛苦,却还是要装成一副轻松的样子”。
“是吗?那他一定是不想让你担心”。
芢煌苦笑:“我也不想他担心”。
“你说的这个他是你的心上人?”
“心上人是什么感觉?” 芢煌反问。
“这……”。杨状生挠挠头:“阿九姑娘你别见怪,虽我未吃过猪肉,但还算见过猪跑,我以为的心上人,应该是时刻想着她、念着她,她不在的时候会想见她,害怕她受伤,如果可能,我希望自己能天天见到她”。
“你这可不像没吃过猪肉的样子”。芢煌打趣。杨状生却陷入沉默,芢煌小心询问:“我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没有的事”。杨状生挤出笑容。
芢煌看了看杨状生手上的书,转移了话题:“你在看什么呢?”
“圣人之论”。杨状生把书拿给芢煌。
芢煌翻看了几眼,不解道:“科考为什么要考逝者的言论,他们又不在了,给不了你们直接的答案,这对你们有什么用?”
“他们人虽不在了,但他们的精神和智慧却永垂不朽,阿九姑娘我问你,如果有一个人欺负了你,你会怎么办?”
“打回去”。
“要是打不过呢?”
“大不了鱼死网破”。
杨状生浅笑:“是呀,我们人不过就是摆脱了原始兽性的猛兽,若是得不到公正,这兽性便会被激发出来”。
“你好像有心事?”
杨状生摇头,拿过芢煌手中的书,自顾自的看了起来,芢煌盯着杨状生的面庞,既然他不愿多说,那她也不好多问。
芢煌进屋拿出一些干柴,在离杨状生不远处生出一团火:“这样亮些,也暖和些”。
“多谢你了,阿九姑娘”。
“不客气”。芢煌坐在一边,抬眼看向穹苍,此时,弯月已被云朵影去。
破庙不远处,瘦弱树干的后方,玄垠一身墨绿色衣袍站在那里,自他从冷冰心口中得知芢煌来到国都后,他不放心,隔空强制催唤芢煌手中的来往珠,这才找到她的下落。
玄垠怔怔站在原地,心隐隐作痛:执念吗?可为什么看到芢煌与其他男子相处时,他会如此难受。玄垠扶住树干,“噗”的一声鲜血喷涌,他擦干嘴角的血迹,又看了一眼破庙,转身隐没在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