妞儿死后的第二个夜晚,明月悄然升起,虹群斋内,亦悄然生出许多灯火。
院中,除了玄垠一行人,还有虹群斋的众多姑娘跟着一起忙碌。
紫妍把手中的灯火挂朝树梢,不解地向身旁的锦娘问道:“这样真的有用吗?妞儿的魂魄真的找得到回来的路吗?”
锦娘浅浅一笑:“有用没用,不过是生者对死者的万千追思,我们左右不了生死,但生死也阻隔不了我们的念想。”
“念想又不能让人活过来,不过徒增烦恼,有什么用?” 紫妍依旧不能理解锦娘的话以及现在他们所做的毫无意义的行为。
在锦娘她们得知妞儿的死讯后,虹群斋的一众姑娘就自愿上街买了这许多花灯,她们说:把屋子周围点亮些,逝去亲人的魂魄就能在夜间找回来,看家人最后一眼。
可紫妍怎么也想不通,先不说这种做法是否真实,就算是真的,逝者回来了,生者又看不见他,有必要多此一举吗?
锦娘笑颜依旧,耐心解释:“亲人可不是烦恼,权当是给金娘的安慰吧。”
“安慰?”
紫妍的反问没有招来锦娘的烦躁,她反而走到紫妍身边,轻声细语道:“希望你永远不需要这种安慰,愿你永远懵懂,快乐无忧。”
紫妍歪着头,不理解锦娘话中的意思,锦娘拉过她的手:“我们去放河灯吧!”
紫妍“嗯嗯”两声,轻微点头,跟着锦娘的步伐走向虹群斋的湖畔。
众人早已等候多时,锦娘看到大家,率先开口:“都弄好了吧,金娘呢?还没出来吗?”
晓妍望了一眼金慧儿厢房的方向,回复道:“我刚进去给金姑姑送吃食时,她说一会儿就来,要我再去催催她吗?”
“不用,我们等……”
锦娘的话音未落,湖畔旁边的草木就传出动静,众人寻声望去。
只见,金慧儿身着一袭白色素衣,哭红的眼睛有些肿胀,见到众人,还是挤出笑颜:“久等了。”
她低着头就朝河灯摆放的位置走去,众人见状,纷纷让出一条道。
金慧儿提笔在莲花状的河灯花瓣上写下几笔,锦娘给一众姑娘做了个手势,众姑娘心领神会,纷纷拿起自己身旁的河灯,写下追思语。
芢煌蹲在湖畔,出神地望着自己面前的河灯,玄垠陪在一边,轻声问道:“想写些什么吗?”
芢煌微微转头与他对视,河灯的柔光照亮了两人的面庞,暖意十足。
芢煌浅笑摇头,继而把面前的河灯推向湖畔中央,她站起身,玄垠也跟着站立。
偌大的湖畔亮起微微灯火,如天上的繁星,但却让人感到十足的温暖与安宁。
另一边,俊言嫌弃地瞥着厄缘:“喂,我有说我想和你一起放灯吗?怎么和个狗皮膏药似的,甩都甩不掉。”
厄缘像是没有感受到俊言的怒气似的,把手搭上他的肩膀,嬉皮笑脸:“搭个伙,搭个伙。”
“我不要和你搭伙,我要和天神……”
“哎哎哎,你看,那湖面的灯真好看,不知写了什么?对了,你写了些什么,让我看看……”
厄缘踮起脚尖,企图偷看俊言手中河灯的内容,俊言一脸厌恶,“啪嗒”一声,他手中的河灯就落入水面,向远处飘去。
紫妍站在远处,忍不住捂嘴偷笑:“冰心姐姐,你看义兄他们……冰心姐姐……”
冷冰心没有回复紫妍,只是半蹲着身,默默注视远方的河灯,嘴里小声自问:“不知能否看的见?”
紫妍恰好听清冷冰心的话,歪着头,忍不住打趣:“冰心姐姐,你真信这个?”
“不信。”
“那你刚才话的意思……”
冷冰心站起身,拍了拍紫妍的肩膀,回避了紫妍的问题:“时候不早了,回去吧。”
“哦……”
紫妍没过多追究,“哗哗”几下朝前泼了泼水,这才把她面前的几盏河灯送向了远方。
继而,她又在自己衣裙两边擦了擦手,跳起身对着冷冰心道:“走吧。”
冷冰心微微点头,跟在紫妍身后走了几步,而后又悄悄回转过身,看了一眼玄垠和芢煌的方向。
“冰心姐姐,快更上呀。”紫妍的声音在前方响起。
“来了!” 冷冰心回过神,嘴角微扬,加快速度跟上了紫妍的步伐。
俊言实在受不了厄缘的纠缠,甩下河灯后,气鼓鼓的就朝湖畔外走。
厄缘看了看他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远处陪在芢煌身边的玄垠,嘻嘻一笑,他走到湖边,施法变出早先留下的一盏船形河灯,并将它放入湖中。
船形河灯越漂越远,上面依稀可以看见两个大字:安康!
亥时三刻,玄垠陪芢煌回到厢房,芢煌自顾自地走向床榻坐下,透过屏风,她可以看见玄垠模糊的身影。
玄垠立在屏风外,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我……” 他言语支吾,心里实在害怕芢煌再次不告而别,故没有守在门口。
芢煌出神地盯着屏风后的他,良久,才缓缓开口:“我们谈谈吧,等你有空的时候。”
“好,我随时都可以。” 玄垠语速极快,生怕让芢煌感到冷落,随即想了想,又道:“今天有些晚了,要不你先好好休息,待你休息好后,我随时都在。”
芢煌微微点头:“你也去休息吧。”
“我……”
“放心,我说过要和你相谈,我就不会食言,也不会悄悄走掉。” 芢煌看出玄垠的心事,直接说破。
“好,我等你。”
玄垠停在原地,半晌,才不舍的走出里屋,他轻轻关上门,缓缓坐下,蹲守在门口闭目打坐。
屋内,芢煌轻手轻脚走到门边,亦悄悄蹲下,门口加深的人形黑影,不用想,她也知道他并未离去。
只是……
芢煌想到自己想与他说开的话,眉眼微蹙,又站起身朝床榻走去,嘴里小声低语着玄垠的名字。
翌日,金慧儿来到芢煌所住的厢房,看到门口蹲守的玄垠,浅浅一笑:“公子当真是个痴情人呀。”
玄垠缓缓睁眼,站起身,警惕地打量着她,语气冷淡:“你找芢煌有事?”
金慧儿摇摇头:“是她有事找我,不是吗?”
还未等玄垠开口,门突然被打开,芢煌站在门口,看了看玄垠,又看了看金慧儿,轻声道:“请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