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8月31日星期六,钟原宏开始下床学习走路,已经是第6天。
这几天,他学走路,每挪一步,都要使尽全身力气。
五天过去了,两分钟也只是做到绕着病床挪动半圈,每练习一次,都要耗去他一个小时的时间,并躺上一小时休息。
这让他感觉自己的进步很慢。
因此,时间也过得极其的慢,似乎比他躺在病床上的5年过得还慢!
他恨自己的双臂双手、双腿双脚,有时候恨不得干脆把它们咬断,一了百了!
学什么走路!
这不是与生俱来的吗?
许多动物出生第一天就会走路跑步,为什么人要将近一年甚至两年才学会?
而此时,他,钟原宏,明明长着正常的双腿双脚,真正学会像正常人一样走路,却可能还要再重复一两年!
现在过去一周了,也仅仅是一周,仅仅是开始!
时间过得极其极其的慢,又显得极其极其极其地毫无意义!
李天仁在今天早上来,再次跟他道别的时候,嘱咐他要学会安静,喜欢安静。华国有句老话:“静能生慧”,静能生慧的基础就是让经络通畅,让他恢复得快。希望他多耐心,慢慢来,别急。
钟原宏觉得李天仁就是在讽刺自己。
李天仁,我比你高大多了,比你聪明多了,你还跟我讲道理!
经络是什么东西!还能生慧?你还要我静!
我5年前就大学毕业,你KF现在还没能上大学,我却要重新学习走路!
你还要学会我安静?你要我静!FK静!
我恨不得一了百了,这样才是真正的清静!FK!
但在李天仁面前,他不敢骂出来,只是歪着头,看向一边,完全一副你来干什么,爱理不理的样子,鼻子不断出冷气。
你来,就是跟我说这些没用的东西!
“钟原宏,我今天就要上学了!”
假惺惺!关我屁事!
FK今天!FK上学!
“钟原宏,我等会就要回学校了!”
FK等会!FK回学校!
“钟原宏,我马上就去赶车了!”
FK马——
钟原宏扭过头来,带着一点惊讶,看向李天仁,但只是极其短暂的片刻。
他又扭过头,歪着,没说什么!
李天仁见他这样不搭理自己,也没在意,毕竟自己要申请通过内宿备考区考核。
妈妈也在外面等着自己,说要帮他拿东西,去见见他的班主任,要跟自己一起去学校。
小艾也想一起,顺便去市区玩一下,但村长夫妇不同意,让她把暑期直播和收发山货的事情了结,为上大学做准备。
等李天仁出去,留下钟原宏一个人在病床上斜躺着,钟原宏的心里未免失落。
说对李天仁不舍,不情愿李天仁离开,他是不愿意承认的。
不希望李天仁离开,怎么可能!他最好掉到河里,被鱼吃掉!最好连骨头都别剩!
李天仁离开后,米娜大夫对钟原宏说,他现在住在华国Lc市dY镇一个叫静静村的地方。
FK静静村!
静静村建在dY镇一个很安静的山上,而山下有一条美丽安静的河流,而且,他的病房就在静静村的村长家,他现在、一直住在村长家!
FK安静的山!
FK河流!
FK病房!
FK村长——村长家?不是李天仁家吗?
FK李天仁家!
这样更好!
无论如何,钟原宏知道,自己终究是要面对残酷的现实。
在面临学走路的第二个星期,也是李天仁在学校的第一个星期,他很抗拒下床,很抗拒走路,但他必须得下床,必须得学习走路。
李天仁要在学校学习,要考大学,自己必须下床,必须学习走路!
李天仁现在安静地在学校学习,自己必须下床,必须学会走路!
FK安静!
必须学会安静!
他很讨厌李天仁,很讨厌李天仁说的安静,但他又不得不强迫自己安静。
在讨厌与无比依赖的争斗中,前者总是能战胜后者。
然而,在讨厌李天仁说的安静和强迫自己安静两者之间,后者又往往战败。
……
以前,钟原宏的病房里充斥着难闻的异味。
即使通过使用高活性的特制的化学空气清新剂,对异味进行处理,也仍然刺鼻,难闻异常。
所以,处理异味的同时,又配备着用高科技的抽风机,把异味一丝一丝地,又极其快速地,毫无声息地抽出去。
如此,整个dY镇的山林一丝一丝地,极其快速地,毫无声息地,让它们得到百分百的纯净化,让它们与这一片安静的山林融合,让它们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像本来就不存在一样。
现在,病房基本不再需要特制的化学空气清新剂和所谓的高科技抽风机。
于是,基于为钟原宏能享受到静静村清新的空气考虑,村长打算给这个原本没有窗的房间开辟两扇窗,以便形成空气对流。
从8月31日这一天的下午2点半开始,他请来的村里几名已经成为万事通的,又比较年轻力壮的,以及比较闲暇的70岁老人,来给钟原宏的病房开窗。
村里的老人向来受人尊重,即使还比较年轻力壮,也早已经习惯备受礼遇。
他们阅人无数。
当第一眼看到钟原宏,他们就发现他对什么人都爱理不理,完全不分男女,不分年长年幼!
他们看到钟原宏的第一眼就开始皱眉,对他充满愤世嫉俗的无礼,打心底鄙视。
明明会说话,为什么不跟老人家问好?
明明长着一双正常的眼睛,明明看到老人家进来,却怎么看到跟没看到一样,跟瞎了一样!
哎呀,还故意避开我的眼神,没开口骂你算好了!
白长了一双漂亮眼珠子!
几位老人家对钟原宏没大没小的表现很生气。
他们都知道钟原宏是他们村里的病人,又住在村长家,才忍着不说他,甚至连需要通过说话来协商开窗的下一步,也故意压低声音。
他们已经做到没必要的时候一个词都不说。
他们放下开窗器械的时候,也忍着,很小心翼翼地轻放。
就是为了照顾这个需要安静的少年人。
但看到这个少年人毫无自知之明,一点都不懂得别人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心里还是会骂上几句。
就知道躺着,动也不动一下,这年轻人!
年轻人没有年轻人的样儿!
听说还在学习走路,我们都快把窗做好,他也躺了那么久,居然还不下床锻炼。
太懒了!
要是生在我们静静村,看我不打断他的狗腿!
一看就知道被太过溺爱毁掉的娃,但毕竟也那么大,快成年了,应该多少有些懂事。
他的家长才真正需要打断狗腿!
几位老人手脚麻利,快工出细活,仅仅用了2个小时,到了下午4点半钟,就让钟原宏的病房凭空出现两扇能让空气充分对流的窗,让病房的空气短时间就能完全置换的两扇窗。
钟原宏一直对忙碌的老人家爱理不理,不闻不问,特别是避开他们的眼神。
即使是眼角余光的可能性对碰,他也是尽量避开。
后来,他干脆闭着眼睛,试着把发生在病房里的事情和人都完全忽略掉,让自己安静下来,终究是徒劳无功。
他虽然是躺着,却呼吸急促,脸色胀红,让旁边劳作的老人家看着以为他是在嫌弃着什么,很可能就是在生他们的气。
这让老人们更加恼火,认为这是他们在70年的人生中遇到过的无礼得最不可思议的外国人,因为他们从没有在华国见过如此无礼的年轻人。
这个下午,钟原宏给他们留下的印象,跟那天村长举办敬老午宴的时候,海默三兄弟的老二留给他们的印象,一起成为他们人生中剩下的几十年里不可磨灭的共同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