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对方说话,李天仁一接通,便说道:
“我马上过去!”
打电话的是治疗专家亨利,他正站在病房门口。
他还没放下手机,李天仁就已经出现在眼前。
“什么情况?”
“钟原宏突然间又抽搐起来,只是跟今天白天的不同,跟以往的抽搐也都不同,所以。我不敢妄下结论。不过,我的初步诊断为肺部气管堵塞引起的神经性抽搐。现在,培根和爱丽丝正在对他进行胸腔检查。”
亨利一边紧跟着李天仁进病房,一边解释。
虽然没有说进行胸腔检查是他的安排,但说“初步诊断”四个字的语气中,带有想在李天仁面前表现自己的意味。
“我们要等的就是这个!”
说完,李天仁直接走到摆放在病房中央的病床边。
培根和爱丽丝见他没对自己说什么,也先让出位置来。
当听李天仁说“稳住上身”,培根和爱丽丝赶紧放下手上的器件,稳稳地摁着钟原宏,虽然钟原宏身上本来就有病床上的皮带限制着行动。
“不用太使劲,基本稳住就行。”
李天仁平和地说,接着快速地翻了翻钟原宏的眼皮盖,然后把听诊器放在钟原宏的胸腔上,听了几秒后,又说道:
“稳住他的左手!——稳住他的右手!”
同时,李天仁分别到病床两边,给钟原宏切脉。
“可以了!放心,情况比先前更好!——好,可以放开了。”
从接到电话,到切脉完成,李天仁仅仅用了2分钟。
钟原宏的情况不至于一时间危及生命,说不上必需分秒必争,但李天仁的高效诊断,令亨利、培根和爱丽丝折服。
“麻烦两位把床上半部分摇起来,把病人肩胛部位对应的床垫板打开,等会帮忙消毒。亨利大夫,麻烦你过来帮忙。”
李天仁一边说,一边拿出针包,挑选出六枚不同长度的针。
亨利正疑问帮什么忙,就听到李天仁说“亨利大夫,由你来针刺肺俞穴”,并安排男护工培根在他旁边帮忙,而女护工爱丽丝则在李天仁身旁边帮忙。
亨利心中惊喜不已,急忙到位。
“是了,麻烦给亨利大夫一张凳子。”
李天仁这是要给自己手把手地进行教学吗?
心中充满喜悦和期待,一脸随时准备好的神情。
亨利郑重地,从培根手上接过针身长3寸的两枚针。
是取出的针中,最长的!
他像是被赐予神圣权力一般,双手捧接,随刻等着李天仁下令。
“增加输液量。”
爱丽丝调节输液阀后,李天仁在前方也准备好,对着钟原宏身后的亨利说道“行针,深度2寸,刺入动作慢点”,然后观察钟原宏的反应。
“现在提插,深度是2寸到2.5寸之间,——好,再深些,好,2寸到3寸之间——好!慢慢捻转,逐步加快!——好!留针!”
就在亨利给予穴位不同程度的刺激时,李天仁看着钟原宏的身体反应,分别在天突穴、中脘穴和天枢穴行针和留针。
随着前后俩人在钟原宏身上的各个穴位上施以不同刺激,十分钟后,钟原宏的抽搐开始减轻。
李天仁又不时地用听诊器听着钟原宏的肺部呼吸的声音,和腹部大肠蠕动的声音。
直到施针的二十分钟时,他说道:
“把痰液吸出来。”
培根便操作起吸痰器,把钟原宏肺部里剩下的一部分痰液吸了出来。
很快,钟原宏的抽搐停止,又深沉入睡。
“呼——这样就基本稳定了!”
李天仁看了看手机的时间:10:30,说道:
“辛苦各位了!从现在开始,我们可以真正放松一晚!”
亨利他们睁大眼睛的表情,似乎在说“啊,真的!咋不早说!”
李天仁微笑,解释道:
“上次施针后,因为还不能完全确定,就没说。说早没用,对吧?说早了,结果并不如意料中那样,岂不是白费功夫?这跟针灸一样,讲究时机!”
培根和爱丽丝虽然完全不懂针灸,但也是在病房见多识广的护工,他们对李天仁的准确高效的诊断赞不绝口,更对他的针灸疗效由衷敬服。
亨利对李天仁说的每一个字都反复咀嚼。
李天仁的话看似很随意,却字字珠玑。这跟他们西方人的科学严谨很不一样,不是说李天仁说的不严谨,而是在科学严谨之上,给人浑然天成、毫不刻意的感觉。
他从大脑里的华文字典里搜索,找出了最恰当的词,叫“天人合一”!
给钟原宏治疗这一年来,有时候感觉累得生不如死,现在,遇到李天仁这一天,便有种涅盘重生的感觉!
学医三十载,直到这一刻,真值!
想着,想着,他莫名感动起来。
当想到钟原宏确定转好,他问道:
“习大夫,要把钟原宏的伤病转好的情况告知海默先生吗?”
“不需要,明天再说吧。”
告诉了不是可以让海默先生睡得好些吗?
亨利没再往下想。
他不愿意怀疑李天仁的分寸感和时机感。
毕竟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李天仁确定钟原宏没事,见培根和爱丽丝在凳子上打盹,亨利脸露心满意足的神情,没再来问自己,看来有所悟,便放心从病房出来。
“李天仁,你过来一下!”
李天仁循声望去,村长家院子的迎客松底下,是村长的身影。
李天仁走过去,松树的阴影下,让村长的脸似乎比较阴沉。
“李天仁,你没欺负小艾吧?”
“?”
“我刚问过小艾。刚刚,小艾你进了——你的房间。我的意思,你懂的。”
“我的房间?——哦,村长,我哪里敢欺负她啊!”
从来不都是她欺负我吗?她没欺负就我算好了,李天仁暗想到。
村长盯着李天仁的眼睛,李天仁也从村长的眼神中看出量你也不敢的意思,觉得挺有意思。
“以后你别让她进去。我刚刚也骂过她,她也保证,你在房间的时候,没你允许就不进。但她会不会有下次,需要你来保证!”
我能保证吗?我能保证什么!我能保证她用脚走哪里去?而且,你又不是不了解你的女儿!
李天仁很无奈,很无语,不知道能给什么保证。
“李天仁,怎么不说话?”
“村长——”
“叫我杜叔叔。平常不都这样叫的吗?”
哪有!平常喊你一声“杜叔叔”,就给人脸色。
“杜叔叔,这个我不知道怎么说。毕竟是杜叔叔你们家,小艾又需要进房间,打扫、收拾什么的——”
“这些杜叔叔知道,更知道你们从小一起玩到大,你最了解小艾。她总是没大没小,总是做出出格的事情来。但李天仁你现在不一样,而且你向来最听长辈的话!所以,杜叔叔才找你,跟你说心里话。”
李天仁还是不知道怎么说,反正不想背锅。
村长也没有停下:
“况且,你现在是17吧?是名人,也是村里的希望!——小艾现在18,比你还大1岁。你们都不是小孩了,该注意的事情还是要注意的!”
村长加强语气地说,又看向李天仁。
“杜叔叔,既然小艾先开口保证——我该拒绝的时候绝对不会让的。”
“好!有你这句话,叔叔就放心了。嗯——就这样!”
“杜叔叔,我可以回我的——房间了?”
李天仁犹疑道。
他觉得还是得问。
“嗯,去吧。”
“杜叔叔晚安!”
“嗯。”
李天仁知道,村长在他转身往房间走去的时候,还在看着自己,还点着一根烟。
那根猩红烟火头虽小,但让李天仁的背部感到它如点着的艾条棒,其热度有着很强的穿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