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听罢,笑着让温致退下。
温致回去没多久,公主的暗卫送来一只盒子。简简单单的红木盒子,没有丝毫点缀,若不是暗卫亲手送来,温致打死也不信是公主所赐。
而盒子里装的,是温致入宫以来的所有档案,以及一道恩赐温致出宫返乡的手令,手令上赫然盖着皇后的凤印。
公主不是已经和皇后决裂了吗?这道旨意,难道是一早就为他求的?
这是为何?
皮燕子:想不到公主人还挺热心肠的。
温致:何止,简直是热心肠过了头。曾经的公主可是因为我打个哈欠就打我几十杖的,如今却对我好得过了头。
公主这些日子待他的好,他并非不知,起初,府里优待他,他只当是因着和公主共患难过的交情。
后来,他两次出现在公主房中,第一次,公主命令他吻他,第二次,公主打趣他。
可温致心里直清楚,那并非男女之情,公主的眼神清明,甚至,带着几分孤独。
是了,孤独,他曾在另外一个人的身上,也看到过。
温致:可以看一下公主的过往吗?
皮燕子:当然~
记忆回溯到二十年前。
人间初降瑞雪那日,喜逢圣上与皇后的第一个孩子降生。又因大师一句,公主福泽深厚,皇室未来必定多子多福,一时间,公主倍受宠爱,圣上亲自为她赐名瑞临。
果然第三年,太子降生了,皇室也开了挂似的,一时间添了不少子息,巧合的是,全部都是皇子。
公主成了唯一的公主,还被民间奉为送子公主。
公主逐渐长大,她所受到的宠爱却有增无减,用黄金堆砌的明晃晃的公主府,大得一眼望不到头。
在宫中的生活,她并不开心。她身边的人,不论她做什么,都是一味讨好,从无一人愿与她交心。
后来,公主开始放飞自我,她不愿读书,皇上便免了她的功课,她责骂下人,太子赶着给她递鞭子,她荒淫无度,皇后就一个劲地给她宫里塞漂亮的太监、侍卫。
好像只要她好好地待在自己的位置上,无论她做什么都无所谓。
天下权贵,或假意奉承她,或恐惧害怕她,暗地里都恨不得每日对着她的画像磕三个响头。
什么狗屁女儿奴,公主只是个皇室吉祥物。
皮燕子:做吉祥物多好啊,比我们这些臭打工的,好太多太多了吧!
温致:可我依旧不明白,为什么啊?为什么这么对待公主。为什么大家可以将所有捧到公主手里,却不愿意真心待她?
皮燕子:你知道公主降生后的十年里,皇室一共诞生了多少皇子吗?足足二十一个。
皇帝忙着播种,皇后忙着固宠。大家都忙得很,给公主擦屁股不过一句话的事,可是陪伴,是需要大量时间和精力的。
温致骤然想起那日,皮燕子给自己看的实时直播。
皇后贵为国母,却深谙后宅之道,示弱装可怜的招数信手拈来,懂得怎么让自己一眼看去最我见犹怜。
温致拍了拍脑袋,直叹自己着实愚笨,竟现在才看出端倪。
公主看似高不可攀,实则十分向往能有一份属于她的真情。
可惜……
温致心中徒生一丝歉意。
可惜公主待他如此,他却和其他人没什么两样,包括崖下救公主,不过是为了这个可笑的任务不崩坏。
公主待他如此,他却在公主出事后,第一时间想的是,李鹤行就要翻身了,他也要完成任务了,他要在走之前,将小荷安顿好。
真该死啊~
皮燕子悠悠开口:哦,那你还走不走。
温致:走啊,当然走。
歉疚是真,但温致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他不过一个微小的任人宰割的小太监,留不留下与大局又有何益?
便不要浪费了这份来之不易的手令了。
府里已经开始遣散下人,曾经乌泱泱一片人,现在便是找桌人玩狼人杀都难凑齐。
上头关于各院公子们的旨意也下来了。
得宠的全部被抓走流放,剩下不得宠的人里,被抢来的被放回本家,自愿入府的和各处送来的公子则被贬为苦役。
府里开始了新一轮的哀嚎,哀嚎声中夹杂着哗啦啦的铁链声,那些公子常年承宠,连铁链的重量都觉得吃力,最后几乎是被拖拽着出的府。
其中也不乏胆大的,反正最坏的结果也是被流放,索性一搏,于是当着众人面去勾引领头的侍卫长。
他们各个生得美艳,丝毫不熟妇人,常年在公主面前邀宠,使他们知道自己何种模样是最风情万种的。
其中还真不乏有心动的。
偏偏侍卫长是个不解风情的大老粗,虎背熊腰,手臂比这些公子的腿还粗,看这些人搔首弄姿,非但毫无感觉,还嫌弃他们娘儿兮兮的。
于是找人要来一根粗麻绳,将所有公子捆在一起,单手拉着他们往外走,那些公子走不动他就硬拽,拽得地面留出一道长长的痕迹来
临了还不忘说一句:“走得真慢,耽误老子吃饭。”
这些人已经被押解走了,看来李鹤行也离出府不远了。
到底是自己的“亲儿子”,临行之际,还是去见最后一面吧。
往后他在江南行商,李鹤行叱咤朝堂,恐怕这一别,就是永不相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