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挂钟的指针,指向午夜十二点。
这是灰姑娘从舞会上逃离的时间,也正是某些东西苏醒的时间。
秦璎根本想不到,被她抱在怀里的那只烧糊小狗身上会发生这样的变故。
出现异样的瞬间,她双脚一蹬坐着的椅子向后仰去。
随后就地一滚,远离了试验台。
实话评价,她跑路的样子跟帅气不搭边,却让她避开了致命的危险。
在秦璎行动的瞬间,一直守候在她旁边的那只独角黑狗昂首,双眼间的独角朝着秦璎挑来。
尖尖的独角险险挑破了秦璎腰侧的背心,留下一道巴掌长的血痕。
但这黑狗的动作,也恰好将它自己的脑袋送到了试验台正面。
像是有人在实验室中投了一颗硫磺炸弹。
火焰并着黑烟霎时爆开,嘭地一声,尽数被这只独角黑犬的身体接下。
在这地下斗狗场,多少年多少只实验用犬才有这一只成功融合了异兽狰的基因。
独角黑犬毫无疑问是极为强悍的,但再强悍也是肉体凡胎。
突然爆裂的硫磺味火焰非同寻常,将独角黑犬炸飞,半边身子烧得焦黑,露出皮下殷红的肉。
它呜咽着,躺在远处的试验台下一时起不来身。
这强悍玩意尚且如此,更不必说撑着下巴看秦璎的鬣狗。
他对祸斗的存在一无所知,只以为秦璎等人来调查是察觉了狰的融合实验。
他的视线一直黏糊在秦璎的腰上,期待秦璎注射药剂后,能撑过融合这一关。
如此他便有了一个独一无二的同族。
因此在异变突发时,他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硫磺味的火焰灼烧上他的面门。
就算他勉力后仰,被火舌舔过的脸部皮肤也瞬间密布水泡。
他双手捂脸躺倒在地,发出一声声惨烈人寰的叫。
他后腰的对讲机力有人焦急询问:“鬣狗,你怎么了?鬣狗,回答!”
秦璎手上抓着那只基因药剂,翻身而起。
小狗崽静静躺在钢制的实验台上。
火焰不似刚刚出现时那么爆裂,如同活物一般蠕动,像是在竭力控制范围。
秦璎看去,裹在黑风衣里的狗妈妈正在火焰边缘。
它嘴巴上还捆着尹敏敏的发圈,发不出声音。
只差一点,火焰就会将它淹没。
秦璎霎时顿悟。
这只新生的祸斗,正在控制自己的火焰,保护着母亲。
秦璎想逃的脚步一顿。
她想到些什么,一咬牙上前,将张朗的黑风衣连带着狗妈妈一把抱过。
她本就受伤的手臂上,立时灼烧出一片深红。
要不了多久,这块皮肤会密密麻麻生出水泡,留下深紫瘢痕。
秦璎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把手里那只药剂往风衣里一塞,拔腿就朝实验室外跑。
正常实验室都有防火设施,检测到火焰防火卷帘门会自动落下。
要是防火门落下,而实验室内的灭火系统搞不定祸斗的火焰,那么等着秦璎只有死——就像烤箱里的圣诞节火鸡。
她灵巧得像是只兔子,一跃从倒地的黑犬上跳过。
一路奔过满是标本的走廊。
眼看着出口就在几步之外,突然一阵热浪从后方炸开。
秦璎像是被只火焰巨手,狠狠向前推了出去。
她嗅到了自己头发、衣服和皮肤烧焦的气味。
这一下,秦璎脑中嗡然作响,趴在地上脑中空白了两秒才清醒过来。
再抬头,看见的却是前方放下的防火卷帘门。
她肾上腺素飙升,从地上爬起朝门跑去。
身后传来些响动和争斗之声也无暇顾及。
她只知道,自己才不要在这被烧成一团焦炭。
跑了两步,防火卷帘门已经放下了大半。
估算了一下速度和距离,秦璎心越发凉透。
来不及了,她得另想它法。
她猛拽掉脖子上的荷包,掷冰壶一样贴地丢出。
荷包顺着地板滑出防火卷帘门外。
扯松的荷包口敞开,小小的夫诸和韩烈团团滚出。
“韩烈,按墙上红色按钮!”
秦璎现在纯粹是死马当作活马医,指望着异兽化的韩烈能突然智商大爆发,听明白按钮是什么意思。
也能凭借他现在食指长的小身高,按下防火门的按钮,把门打开。
秦璎喊着话失去了平衡,怀里抱着的风衣失手摔出。
都在风衣里的狗妈妈本就瘦成纸片,这一摔喉中呜呜出声。
秦璎塞在黑风衣里那只冰蓝色药剂划过一道弧线,正正好掉在防火门外摔了个粉碎。
冰蓝色药剂溅出,泼了朝秦璎跑的韩烈一身。
他还没这支药剂高,像是洗了个澡,没有鳞片覆盖的脸部被溅射的玻璃碎片划伤。
如硫酸一般药剂,渗透进他的皮肤。
但他脚步不停,朝着秦璎跑来。
透过防火门最后一丝缝隙,他看见秦璎蜷缩倒地,后背包括颈部大片烧伤。
在她身后,火海席卷而来。
嘭一下落下的防火卷帘门彻底阻断去路,也阻断了韩烈的视线。
夫诸得得跑上前,用头上四角撞了一下防火门。
对它们现在的体型而言,这扇门比山脉也小不了多少,莫说撞开,就连晃动也不曾。
异兽化的韩烈满身蓝色药液,呆站在对他而言如天堑的巨门前。
脑中轰然一炸。
门后,秦璎勉力爬起蜷缩在一角。
她重新把狗妈妈抱在怀里。
这是她现在唯一的护身符了,保险起见,秦璎扯开了狗妈妈嘴筒子上套着的头绳,让它可以叫出声。
狗妈妈张嘴咬在秦璎虎口。
怀了生生了怀,它短短的一生如同生育的机器。
生了不知道多少胎,生下的狗崽都被人类带走。
憎恨完全是有理由的。
秦璎很明白,那种救一次就化敌为友让动物感恩戴德的桥段,只是人类无耻的臆想。
但她不想死,就只能将狗妈妈禁锢在怀中。
后背靠着防火门,从狗嘴里强行抽回手。
抬起头,席卷的烈焰停在她面前两步之外。
灼热的温度呛人的硫磺烟气中,裹着火焰的黑色巨犬缓步走出。
大如马骝,赤红似鬼灯的双眼盯着秦璎。
秦璎像是只快熟的虾。
喘息着抱紧怀里的狗妈妈,汗水来不及滑落就蒸发。
就在她双目灼痛时,祸斗打了个响鼻后退了一步。
灼热感稍退,秦璎还没来得及大喘气,一个黑影直直冲撞而来。
被烧得皮开肉绽的独角黑犬满眼凶戾,头顶独角顶入祸斗侧腰。
与此同时,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
“这才是你们混进来的真正目标,对吗?”
浑身冒黑烟烧得没个人样的鬣狗,呸呸吐着黑唾沫:“是祸斗?居然存在着一只祸斗!”
一步步走来时,他满眼贪婪,双唇裂开犬齿变得尖利。
眉心位置长笋一样,缓缓生出一只刀似的独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