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纯山尧无言以对。
他莫名其妙就恼怒起来,掐着檀月煌的下巴,凑到他耳边低语。
“那本座不介意让你更难受。”
说着他就抓过人的后衣领,像提犯人似的提到他的松音殿去。
檀月煌被甩在主殿中央,他茫然地趴在地上不知纯山尧何意。
正纳罕,就见纯山尧取了两坛酒坐到里间的榻上。
他放下酒,懒散地对檀月煌招了招手。
坐地上的人白他一眼,叹口气,起身走了过去。
纯山尧见他不像之前那样闹了,便呛他:“叫你听话,你就当真不反抗了?”
檀月煌气得直瞪眼,咬牙切齿想杀了他。
“我发现你就是个疯子,有病。”他冷声道。
“多谢夸奖,坐下!”
纯山尧轻呵,檀月煌负气坐到榻几另一侧。
一只精巧的琉璃酒爵递到檀月煌眼前,里面是满满一爵清酒。
“喝了。”纯山尧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檀月煌冷眼一瞥,没动。
“人族多饮浊酒,清酒在人族王室里都极少见到。纯帝拿清酒招待我,我很荣幸。但在下家教甚严,父兄皆不许我饮酒。所以,纯帝的好意我心领了。”
纯山尧见他又是那副臭屁欠打的样,顿时就笑出了声。
爽朗的笑声如涌泉撞石,看来纯山尧果然是喜欢会反抗他的人。
檀月煌挑眉看他,意义不明的弯起了嘴角。
纯山尧举爵到自己嘴边,调笑着看他。
“饮酒还如此多废话,是怕酒里有毒,还是怕本座趁人之危?”
檀月煌也是没想到他会说的这么直接,瞬间那好胜好奇的心理就被激发了。
“别瞧不起人。你要是今晚毒死我,筹备这么久的大典要怎么办?不过是否乘人之危可就不好说了……”
说完他白了纯山尧一眼。
后者却满不在乎道:“本座不缺女人,不至于喝个酒就乱了分寸。”
骑虎难下,这话说得好像他檀月煌在想歪似的。
明明是他先说出那句话的!
自知被摆了一道,年少轻狂的人愤愤抓起酒爵仰头一饮而尽。
辛辣刺激的液体划过喉咙流到胃里,如同吞刀。
一路往下都是剧烈的刺痛的灼烧感,紧接着就是辣。
辣过了又开始出现甘冽之感,回味无穷。
檀月煌被呛得一时半会儿没说出话来。
双眼含泪,他缓了半天才对纯山尧说。
“这什么东西,这么辣!”
“此酒名‘醉生’,饮如吞刀,醉生梦死。”
纯山尧看笑话似的看着檀月煌的反应,将酒爵举到唇边,轻轻呷一口。
檀月煌被辣得胃里翻江倒海,抓过榻几上的水壶找起水喝。
猛灌两口,嘴里那火烧火燎的感觉终于减淡了。可紧接着太阳穴却疼了起来。
“醉生梦死……我看是先被辣死吧。话说你喝这么烈的酒,不难受吗?”
他很好奇地随口问着。
早听说过借酒消愁一说,而且也见过那些喝得酩酊大醉甚至喝死自己的人。
眼前这高高在上的妖帝,自己也喝这么烈的酒,应该不是今天故意拿出来整他吧?
纯山尧神色如常,甚至略显无辜的看着被辣得七窍生烟的人。
“本座可不像你,此等佳酿不可多得,堪称酒中极品。饮之怎会难受。”
檀月煌摇头不信。
尽管此酒甚烈,但他也不得不承认那回甘确实勾人。
眼神不自觉地瞟了一眼,纯山尧那蛊惑人心的声音就响起了:“怕了?”
“……谁怕了?!”檀月煌陡然拔高的声音显得十分的虚张声势。
“那再来?”
“满上!”
纯山尧见他再次入套,无奈摇头,脸上却是喜笑颜开。
此前他原对酒没有嗜好,但连日的思念折磨着他的神经。
清醒的痛苦确实不如沉醉的麻木来得轻松,所以他开始酿酒,酿世间最烈的酒。
从决定酿酒之日起,他就幻想过无数次与复生的商珝对饮的场景。
千万种里,唯独没有今天这种。
他本以为商珝复生,两人能解开曾经心结,畅快痛饮。
此情此景虽也不差,但终究是有隔阂在——如果没有少符白抢人一事,或许最先进入他心的,应该就是自己?
他有好些话想说,却依旧说不出口。
明明在心里重复了千万遍,见到人就像变成了哑巴。
他看着眼前脸上开始泛起红晕的人,仰头饮一杯“醉生”入喉。
檀月煌吞咽一口,那呛人的辛辣简直是辣到了灵魂深处。
前面的口感有多难下咽,后面的回味就有多销魂。
“这酒极品,定是个喜酒懂酒的人酿的吧。”
檀月煌连日因为担忧少符白而紧绷的神经,在酒精的作用下开始慢慢放松。
好像紧紧攥了半天的拳头缓缓舒展开了般,带出一种虚脱的酥麻感。
饮酒果真能让精神混沌如漂浮云端。
可脑子一旦放松了警惕,少符白的音容笑貌就变得愈发清晰。
苍色的龙鳞被纯山尧强制拿走,就只给他留了一片。
不知道少符白现今如何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后悔接近自己。
檀月煌从未如此在意过除父兄以外的人,并且还是个刚见面不久的人。
也不知为何,短短几天却好像跟他已经相处了几十年似的,莫名熟悉和亲近。
纯山尧在对面再为他满上一爵,随意地开口回答:“本座酿的。”
“……”
檀月煌一时不知该怎么回话。
憋了半天出来一句:“想不到还有纯帝屈尊亲自去做的事情。”
“有些事,必须亲力亲为才能达到理想效果。”
纯山尧的语气没有以往的傲慢之气,听来倒有了几分弦外之音。
“酿酒而已……对了,为什么要酿得这么辣?”
檀月煌说的时候已经软了身子,半趴半撑地撑在榻几上,头疼使他目光迷离。
“如此好醉。”
“醉……懂了,你千杯不倒,所以就自己酿一个能把自己灌醉的酒。啧啧,对自己都这么狠的吗?”
檀月煌直起身子啧啧称奇地笑他,迷迷糊糊又问道:“你有什么心事吗?”
恍惚间,他看见眼前人是少符白。
冷不丁一个冷战袭来,再定睛看去,对面依旧是纯山尧。
不得不说,檀月煌他被这“醉生”给迷惑住了。
纯山尧笑而不语,用指剑在小臂处划开一条口。
举着流血的手臂往打开的酒坛子里滴血。
随后将酒斟满酒爵,举到檀月煌面前:“妖血酒,能增长法力。奶奶应当跟你提过,本座的血可以唤起你的记忆,不过你之前长期大量服用千丝草,此法恐怕只能恢复部分。”
刚刚的问题没有收到回答,檀月煌也懒得再深究。
他软绵绵地接过那杯掺了妖血的“醉生”。
为了最后那一段无限销魂的回甘,他愿意承受前面刺鼻呛口的辛辣。
徐徐吞咽,当前这口酒,味道确实有点变了。
辛辣依旧,却带着一丝甜腥的锈味,末了微苦。
可细品下,那味道又没了踪迹。
纯山尧见他饮尽杯中酒。
指尖轻扫过胳膊上的伤口,血立马止住,只留一抹淡红的印。
檀月煌无意间朝他瞥了一眼来,见对面人一副心事重重垂眼看酒的样子。
心跳顿时漏了一拍。
往常只觉这人残酷无情,却忘了他那妖媚之色也是动人非常。
然而纯山尧的柔情转瞬即逝,他猛地抬眼,直直回望,目光锐利又深邃。
檀月煌就这样毫无遮拦地掉进他浅色的眸子里,越是挣扎就越是被围困。
直到最后变成一颗剔透裸露的琥珀。
有人说一见钟情就是见色起意。
檀月煌现在表示认同,但他不觉得自己会对纯山尧见色起意。
毕竟他们没有一见钟情。
酒劲上来,冲得檀月煌脑浆如同搅散了似的。
他大喇喇地躺倒在榻上,任由纯山尧怎么摇都不起来。
嘴里因为饮酒而口渴,脑子因为饮酒而混沌。
他突然想去水里游泳,于是手不自觉地开始脱自己的衣服。
纯山尧无奈将他手拉住。
醉眼朦胧的人奇怪地扬起脸来看他,突然嘿嘿笑了起来。
伸手抚摸上纯山尧的脸,仔细端详:“你长得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