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这等于是得了笔意外之财。谁能想到普普通通一个仓库里竟然有贵重的板材。
对于意外之财,一般小寒都是立即花掉。
她去了百货商店。
抱着去血拼的心态,买了四桶麦乳精,她留一桶,给公婆一桶,于千岩一桶,再打算给她妈留一桶。
她这出了这么个事,估计她妈那边已经听到信儿了,老太太还没颠过来,估计是农忙实在走不开。小寒主要不知道她妈家住哪,只能等她上门,然后把这个让她带回去。
得预先做好准备,不然人都来了,她还没买上。
三十二块钱刷的一声甩到柜台上,看着服务员带着震惊还有一点点羡慕的脸,小寒心里这个舒爽。
回了家,她从布袋里掏出四罐麦乳精,整齐地摆在炕桌上,把正在做鞋的秋荷惊了一跳,直接把手指扎出血了。
“大嫂,你,你发烧了?咋买这么多?”秋荷费了老大劲把你疯了这个直观的感受给咽了回去。
“说啥呢,你和牛牛多多一罐,千岩一罐,爸妈一罐,这一罐给我爸妈。哪里多。”小寒玩笑道:“我估计用不了两天老太太就该杀过来了。”
于千岩有点尴尬,他摸了摸鼻子说:“我不用,留给你爸妈吧。一罐有点少。”
“啥不用啊,你这天天用脑子,喝点这个补补。”小寒不容分说,拿起一罐说:“我给你装网兜里,你明天带学校去。”
“真不用。”于千岩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嘶。”小寒满脸痛苦地缩回了手。
本来还有些不好意思地于千岩拉,立刻抓起了她的手查看,秋荷也凑了过来。
“不是给你买手套了吗?咋还有这么多伤口。”于千岩看着那双布满小伤痕的手问。。
原本在炕头玩的好好的孩子们也凑了过来。
多多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妈,你疼不疼,多多给你吹吹。”
“乖,妈妈不疼了。没事。”小寒不太在意地说:“今天活儿有点多,所以就不小心弄破了,没事。”
秋荷也差点落了泪,她下了地,找了个酒瓶,把剩的一点底子倒在了瓶盖里,剪了一点软布蘸着酒给她的手消毒。
疼得她呲牙咧嘴,但看着这一屋子的人都盯着她,忍着没有出声。
“我小的时候喝这个长大的,现在闻着这味儿都反胃。”于千岩看着她的手处理好后说,“你也和秋荷她们一样,每天早上喝一杯。”
心里则觉得肯定是那双手套太薄了,得再给她买副厚点的。
“行。”小寒点头,看他神情,他说的应该是真的,再结合书里的情节,他们家条件确实应该不错。
她又给了秋荷十块钱。
“你再买点鸡蛋,拿上十五个给黄嫂子。”小寒说。
“为啥?”秋荷不解。
“给黄嫂子补补营养,能让毛毛吃得好一点。”
“你不是给她营养费了吗?”
“礼多人不怪啊。毛毛一天比一天大,也越来越能吃,我怕她开始干活,再舍不得吃,奶水不好了。”小寒说。
“......行吧。”秋荷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盖耳房得多少钱爸说了吗?”
“说了,爸说泥坯子让我二哥帮着拖,我们四个人拖上一天也就够了。耳房不用打地基,买张苇席外加三根檩条,就够了。房顶用草和泥抹平就行。不会漏。”秋荷边缝鞋边说。
晚上吃完了饭,于千岩坐在炕头上给两个孩子讲连环画,是西游记。
秋荷做鞋,小寒一边陪秋荷聊天,一边逗毛毛。毛毛已经不愿意一直躺着了,小寒就抱着她。
“那得多少钱?”小寒翻看另一只还没缝的鞋帮,竟然不是一层布,里面还有好几层,并且用线密密匝匝缝了好几圈。
“这些东西都不用钱。就是盖房子的时候得找几个工,到时候管一顿饭就行,估摸着三天就能干完。”
“行,拖泥坯子,也管一顿饭吧。啥时候拖,我去集上买点菜。”
“和罗叔说,星期天拖吧,我也能帮帮忙。”于千岩把连环画递给牛牛,让他们自己翻。
“对对,我也能拖。”小寒点头。
“行,那我明天和爸说。”
秋荷心疼小寒,早上起来专门给她炖了个鸡蛋,知道她不爱吃高粱米饭,给她烙了玉米面小饼。
小寒拎着饭盒走到小五的水泥管子附近时,竟然看见一个中年妇女在和他说话。
小五背对着她,中年妇女,穿着灰色的布衫,蓝色的长裤,一个补丁也没有,梳齐头,两边的头发用一根黑色的发夹别的耳后,看起来很是精干。
小寒心中奇怪,这女人眉眼吊着,眼神闪烁不定,一看就不是良善之辈,怎么会来找小五。
她没再往前走,转了个弯去了程庆那里。
程庆刚从水泥管里跳出下,正准备解开裤子尿尿,看见小寒来吓了一跳,赶紧系上裤腰带,并把散着怀的棉袄穿好。
“你你你你你,你咋来了?”
把孩子都吓结巴了。
“嘘,小点声。”小寒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我看见有个女的找小五,你知道是谁吗?”
“他妈。”程庆还以为咋的了呢。
“他妈!”小寒震怒了:“他还有妈,他妈竟然还活着!那他有爹吗?”
“应该是有个后爹吧,他才来没多久,我也不是太知道。那小子太独,打架又不要命,我不愿意和他玩。”
是人家不愿与你为伍吧。小寒腹诽。
“那他妈干啥又来找他?是后悔了,来接他回家的?”
“你二十好几的人了,咋一张嘴就冒傻气。哎哎哎,我错了错了,你放手,放手。”
程庆把小寒捏他耳朵的手拉下来:“你这个女的,你有没有羞耻心啊,上来就捏男人耳朵。”
“你说不说?”
“他那个妈,每个月都来找他一回,来了就是要钱。拿完钱就走了。”
“他妈知道他就和要饭花子一样,靠捡垃圾睡水泥管为生,然后还管他要钱。他还给了?”
她就说,上次问他为什么住这,他说没钱。
程庆又在用脸说她傻。
小寒语塞。
她探出头去看,正好看见看着女人走之前摸了摸小五的头,小五个子不矮,为了能让她摸到,还矮了下身子。
小寒等看不到女人的身影了,才转出去找小五。
小五脸上挂着笑,甚至吹起了口哨。
“姐。”小五看见她,笑着打了个招呼,“你咋从那面过来的?”
“噢,我。”小寒虚指了一下说:“程庆喊我,问我今天还有没有啥活儿,能带着他。你快吃饭吧。”
小寒掏出饭盒递给他。
小五坐在水泥管上吃饭,小寒试探地问了一句:“小五,姐今天出门有点慌张,带的钱有点少,我想买点东西,你能不能借我一块钱?”
“啊?”小五完全没想到小寒会向他借钱,愣了一下,赶紧吭吭哧哧地解释说:“姐,我,我现在没钱。”
小寒一愣,竟然连一块钱都没给他留。
这段时间她赚了280多块钱,小五只比她多不比她少。这么多钱全给他妈了。
小五看小寒没有应声,惭愧的要死。
“姐,今天我死劲儿捡,卖的钱全给你,不用借,我全给你。”小五连声保证。
“不用,明天再买也行,也不是啥特别着急的东西。”小寒赶紧说,“你快吃吧,吃完咱好开始干活。”
小五低着头,拿着饭盒的手抖了起来,他忽地抬起头说:“姐,我,我是真的没钱。”
脸都憋红了。
“好好,姐相信你。没事的,咱们今天就能挣着钱了。”小寒安慰他。
小五吃完早餐,两人去厂外捡破烂,走到厂西区门口的时候,又被厂里叫去干了个小活儿,清理一条短沟。也就十来米长。
这条沟在厂西区和东区的中间,沟挺宽,应该是一条干沟,冬天积了点雪冻成冰了,现在冰一开化,里面非常稀。
这沟里面不但有稀泥,落叶,还有生活垃圾,还有屎。
小寒觉得脸疼,才说不去捡粪,马上就铲屎。
因为实在是太脏了,两人中午就没吃东西,想着清理完一块吃。这一干就干到了下午两点多,沟里所有的脏东西全部清理出来推到垃圾堆里了,连沟里都用铁锹铲了一遍,露出了干净的土。
“哎呀,这小活儿就是干的立整。”郭师傅赞了句。
这沟搁这臭了三四年了,一到夏天,苍蝇蚊子一大堆,那个味道,十米之内得绕道。让谁来清理谁曲鼻子。厂里职工愣是就没人肯干这个,那些打扫卫生的也是振振有词,他们只清理厂里的垃圾,这种臭水沟不是他们的活儿。
今天总算是把这个遗留杂症给弄了,赶明儿往沟里放水栽花,还是填土弄平,就看领导的意思了。
“小章啊,今天沟里也没啥,这可有点不好意了,上回这小同志来捡的东西都还堆在我那呢,搁我这也没啥用,你们拿走吧。”郭师傅说。
“咋没啥,这不捡了一大袋呢嘛。”小寒踢了踢小半袋废铁。
“这太少了。我看你们俩每天晌午就都捡两袋了,我老郭找你们办事,哪能让你们亏了,走跟我拿去。”郭师傅不容分说,拉着小五就往门房走。
两人不好拒绝,就去门房里堆在墙角的废铁装进了袋子里。
这次一共卖了十块零六分钱。
小寒分了一半给小五,小五不要:“姐,这钱你拿着吧,我,我也不用。真的。”
“你拿着吧,我明天再买。行了,你装起来吧,咱俩赶紧吃饭去,饿死了。”小寒不耐烦,饿得快晕了,还在这叽歪。
“噢。”小五不敢吭声了。跟着小寒后面走。
他们又去了卖馄饨的店,店门前的路边停着三辆大卡车,车上苫着蓝色的雨布。
小小的店里坐满了人,看打扮应该是外面卡车的司机,他们正高谈阔论,天南海北的,新鲜事还不少。桌上摆着油炸花生米、卤猪头肉,几人正在喝酒,手里夹着烟,小屋里乌烟章气的。
这个时候完全没有喝酒不开车这个概念。
“哎,老妹老弟来了。”胖老板娘身手利落地端了盘干豆腐扫白菜丝一盘芹菜炒肉放在桌上。
“老板娘,给我们煮两碗馄饨,今天有啥干粮吗?”小寒看外面没有架炸油条的锅。
“今天有烧饼,2分钱一块。”
“行,那再来十个烧饼。”
“好咧。”
“老板娘,能不能搬个桌子坐外面。”小寒说。
“能行,姐给你搬。”
小五上前和老板娘一起搬,一个年轻的男司机朝小寒吹了声口哨:“大妹子,一起坐这吃点呗。”
“你给老娘消停点,是猫尿堵不住你的嘴,还是猪头肉堵不住,要不老娘把袜子脱下来给你堵上。”彪悍的老板娘立起眼睛开了骂。
其他人哄堂大笑,年轻人不敢吭声了。
老板娘掀开白色的泡沫箱上的一条小棉被,再把白布掀开,从里面夹了十个烧饼放进盘子里。
烧饼又厚又大,比手掌撑开还要大上一圈,烤得金黄,外壳焦脆,看着都香。
老板娘把烧饼放在桌上,去煮馄饨。
小寒和小五俩人洗了手,一人拿起一块烧饼,大大的咬了一个月牙。
再接着咬了一个钢叉,老板娘把馄饨端上来的时候,每人都干掉了两个烧饼。
小寒再吃一碗馄饨就饱了。小五又吃了三块才算是满足。
小寒去结帐,又加了十个烧饼。
“老板娘,你这也卖猪头肉吗?”
“卖啊,我自己卤的猪头,又干净又香,老妹你要不?”
“多少钱一斤?”
“三块二一斤。别听着有点贵啊。”老板娘解释:“但我又费劲夫刮猪毛,再费柴禾煮烂了,还得放调料煮,哪样都要钱是不?”
小寒点头,一斤肉八毛多,还要肉票,人家这价钱卖,并不算贵。
“姐,你给我来半斤。”
“成,这老妹痛快。”老板娘笑了,她掀开铁锅的锅盖,拿筷子夹了一块肉出来,“这肥瘦行不?”
“行。”小寒看着那肉,肥肉多些瘦肉少些,这样的肉香而不柴。
老板娘切了块肉,把肉放在圆盘称上称了一下,再往上添点,正好半斤,切成厚片,用牛皮纸给她包了,再把烧饼包好后系在一起。
“这带回家给你男人吃啊?”老板娘笑问,问完又觉得有点不合适,又追问了一句:“你找人家了没?”
“我带点给孩子尝尝。”小寒回答。
“哎哟,这年纪轻轻的就抱上孩子了。”老板娘啧了句:“挺好。”
小寒和小五分开,直接去汽车站等车回家,忽然程庆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
“你是鬼吗?走路都没有声音的。”小寒差点被吓死。
“我打听着刘学五他妈啥理由和他要钱了?”程庆挑着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