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云密布的天空,如一块沉重的铅板,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细密的雨丝,如断了线的珠子,砸在地面,溅起层层水花。
范熙蜷缩在破庙的角落里,身子微微颤抖,他的哽咽声在空旷的破庙中回荡,一声声揪着人心。
豆大的泪珠从他苍白的脸颊滑落,打湿了他破旧的衣衫。
不知过了多久,范熙的哽咽声越来越小,直至停止。
说来也奇怪,仿佛是上天感受到了他的哀伤,破庙外的大雨竟在此时戛然而止。
雨后的天空,像是被洗净的琉璃,清澈明朗,自带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
凛冽的寒风也像是被这晴朗的天空感染,变得温柔起来,轻轻拂过范熙的脸庞。
范熙缓缓抬起头,神情逐渐恢复平静,唯有眼底那淡淡的哀伤,提醒着他刚经历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奶奶真的已经不在人世了,那个一直陪伴他、呵护他的人,永远地离开了。
“雨停了,夫人,我也是时候和奶奶道别了。”范熙语气平静,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说出这句话。
他的眼神中透着一种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成熟与坚定。
“嗯。”柳清漪轻轻点头,她的眼神中满是怜惜与心疼。
她转身走出破庙,脚步带着几分沉重。
范熙沉默地跟在后面,每一步似乎都没有踩到实处。
范凌霄见状,赶忙跟上范熙,紧紧地陪在他身边。
他眼神充满关切,想要用自己的陪伴给范熙一些安慰。
范京墨喊了一声:“我们要回去了吗?你们等等我啊。”
他快步追上几人,见无人回应他,下意识地挠挠挠头,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神情。
他似乎意识到话题不合时宜,便明智地闭上嘴,默默跟在众人身后。
柳清漪从破庙带走还是小乞丐没有改名的范熙后,便派人查过祖孙二人的来历。
虽然调查结果有一些疑点,但不仔细追究,也可以自圆其说。
当时回禀的小厮告知柳清漪,破庙附近经常照顾范熙祖孙二人的那户人家,妥善处理了老人的后事。
老人家的坟墓在破庙正对着的小路尽头,面向临安城的方向。
柳清漪将这些记在心里,想着有机会一定要来拜祭一番。
她心情沉重往前走,脚步不自觉放慢。
果然,快到小路尽头时,看到了一个小土堆。
她心中一动,应该就是这里了,便停下脚步。
到了跟前,果然是一座坟墓,立了一块无字碑。
小厮转述过,那是老人临终前特意嘱咐的。当时柳清漪还感慨一番,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老人是有大智慧的。
人死万事空,是非对错都没有那么重要了。
近看,坟头有新添土的痕迹,坟前也整理得很干净,没有丛生的杂草。
显然,一直有人在悉心照料着这座坟墓。
还不待柳清漪嘱咐范熙上前,范熙已经“扑通”一下跪在坟前。
他膝盖重重砸在地上,溅起一片泥土。
他眼神中满是悲痛与不舍,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思念都通过这一跪传达给地下的奶奶。
柳清漪来的匆忙,也没带香烛,她暗自懊恼。
看到范熙已经跪下,她没有半分犹豫,跟着跪下,她眼神中充满敬重。
范熙看到柳清漪衣服上沾了一些泥土,那么显眼,眼神酸涩。
他眨巴眨巴眼睛,强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
他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不能在这里哭,奶奶在天之灵会伤心的。
“奶奶,我在范府过的很好,你不要担心。”范熙尽量语速平稳,声音却带着一丝颤抖。
可说完这一句,他卡壳了,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他脑海中浮现出与奶奶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那些温暖的画面,如今却成了最刺痛他的回忆。
范凌霄沉默地跟着二人跪下,他大概明白眼前的情形。
他眼神中透着一丝悲伤与同情,他想要分担范熙的痛苦,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做。
范京墨这次没有问多余的问题。
这场景看着就莫名的悲伤,他学着几人的样子直直跪在那里。
他脸上带着一丝懵懂与紧张,动作有些僵硬。
冬日刺骨,跪在湿冷的地面,柳清漪担心几个孩子受风寒,暗暗记下,一会儿返回,回到马车后,给几个孩子喝上一碗预防感冒的药剂。
坟前无人说话,诡异地安静下来。
只有微风轻拂,似在耳边低语,诉说着无尽的思念。
“哎呀,这大冷的天,你们怎么都在这里跪着,可使不得啊。”一位妇人人未至,声先到。
她声音清脆而又响亮,打破了坟前的寂静。
柳清漪眯起眼睛,暗自防备。
她眼神中透着一丝警惕,随时准备从空间中取趁手的武器。
待那妇人行至近前,柳清漪暗松一口气,来人是认识的。
范熙已经认出来人,叫了一声“婶子。”
他声音中带着一丝惊喜与感激。
妇人辨认一番,已经认出柳清漪和范熙。
她答应一声:“哎,孩子,没想到你还是来了。
你奶奶会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她眼神中满是慈爱与怜惜,轻轻抚摸着范熙的头。
妇人说完,认真打量范熙一番,看他气色很好,衣服材质也好,柳清漪亲自陪着祭拜老人,心下明白范熙被照顾得很好。
她甚是感激,连忙跪下,向柳清漪道谢。
她脸上满是真诚与感激,眼神中闪烁着泪光。
柳清漪忙摆手推辞,她看到妇人提着篮子,篮子里有香烛,还有一些吃的,很显然是来上供的。
柳清漪说她也没做什么,都是份内之事,称赞妇人仁义。
老人身故后依然时常祭奠。
妇人当初被柳清漪叫到范府问过话,柳清漪给了她一大笔银子。
但她本身也不是冲着银子去的,她是真的人善良,觉得和范熙祖孙俩投缘,才多加照拂。
本身她家里日子也不宽裕。
虽然如此,她仍觉得讪讪,若是当初没有收银子,是不是会理直气壮一些。
柳清漪看出妇人纠结,没有继续纠结这个话题。
她做出一副懊恼状,说忘记带香烛。
妇人忙道:“巧了,我带的有。”她脸上露出几分释然。
妇人将贡品摆上,递给柳清漪、范熙几人香烛。
她贴心打开火石,挨个点燃香烛。
她动作熟练,眼神中充满虔诚。
范熙拿过香烛,跪拜磕头,将香烛插在一个装香灰的盒子里。
他动作庄重而又严肃,眼神中满是对奶奶的思念与敬意。
柳清漪几人同样如此。
范凌霄做起来有模有样,范京墨动作略显笨拙,倒也没出什么错。
事了,妇人略有些没有底气地邀请柳清漪到家里用些吃的。
她去过范府,那是何等气派,她只是普通农户,家里根本没有拿得出手的吃食。
她举止带着一丝局促,眼神中透着一丝不安。
柳清漪道谢,称他们还要赶路,改日再叨扰。
她语气温和礼貌,眼神中充满歉意。
妇人有些遗憾,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几人道别后,柳清漪带着范熙三人离开。
妇人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不见,才叹口气收拾东西。
她有一事没有告诉柳清漪,前两日有人打听小乞丐祖孙二人的事情。
那些人说话口音有些奇怪,她当时搪塞过去了,也不知道那些人真实来意如何,会不会卷土重来。
她眼神中透着一丝担忧与不安,心中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