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大狱。
阴暗潮湿的牢房里,一面是木栅,三面是石墙,墙壁发潮发霉,墙角长满了苔藓。石墙只在头顶开了一个小洞,透出点点阳光,每当夜晚降临,除了巡逻的狱卒点灯照明,其余地方黑得如同身在地窖。
牢房里充满着一股恶臭,混杂着体臭和霉腐味,冲得人发昏。
只是,在这如同地狱一般的场景中,有一间牢房与其他牢房格格不入。
只见这处牢房灯火通明,儿童手腕粗细的蜡烛摆放在四处,照得牢房煌煌如白日。
一只红木书桌摆在房间正中央,书桌上的香炉点着熏香,鹅梨帐中香的味道在屋内飘荡,去除了空气中难闻的异味。
书桌后坐着一名清瘦的中年男子,他身穿干净整洁的书生衣袍,坐在椅子上,挥毫泼墨的写着什么。
身后的木床上摆放着保暖的锦棉被,床前摆着一个木柜,其上摆放着一盘新鲜的水果。
待最后一笔写下,中年男子放下毛笔,看着自己的大作满意的点点头。
待墨迹晾干,中年书生合上书册,只见书的封皮上赫然写着几个字——《东宫美人》作者:兰陵子
兰陵子把写完的话本放到桌面正上方的位置,那位置已然放了五六本话本,每本都有一指厚度,俨然垒成了一个不矮的高度。
兰陵子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啜饮一口,细细品味,赞叹道:不愧是雪月银针,喝起来真是唇齿留香,刚完成一个话本,明天再尝尝那白毫银绿的滋味。
为何兰陵子会在大狱里,此事说来话长。
那是很平常的一天,兰陵子已睡下,半夜却被敲门声惊醒。他披衣去开门,却被几个大汉拿下。正当他以为是盗匪入室抢劫,却看清了大汉身上穿着的官差的衣服。然后他就被抓到了牢狱里。
兰陵子平日没有仇人,也不做伤天害理的事,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抓住。要死也要做个明白鬼,他抱着木栅朝着狱卒们大喊冤枉,可是并没有人答理他。
那几天,兰陵子过的实在生不如死。
却没想到,几天后事情有了转机,他被重新换到了一处干净的牢房,还给安置了笔墨纸砚。
同时一个像是内侍的人,让他写话本,题材不限,但是要够精彩,偶尔也会给他几个故事梗概,让他填充细节扩写剧情。那人说了,只要他完成的话本越多,获得的好处越多,想要什么都可以提,他一定尽力满足他的要求。
兰陵子是什么人,他是为五斗米折腰的,要不也不会写话本糊口。他当场答应下来,生怕那人后悔,立马就开始研磨创作。
他写话本平日也赚不了几个钱,因着每月都有新书,凭着高产似母猪,这才小有名气。
看吩咐他做事那人的气势和把他抓进牢里的势力,肯定是他惹不起的,他老老实实的过起了被关到小黑屋写作的生活。
一开始,他还很不习惯,过了几天,他觉得再也没有这样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了。
这是什么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啊,让他每天好吃好喝,偶尔没有灵感了,还有歌女来给他唱曲听,就只为了让他专心写书。
给的这么多,要求这么低,为了让自己的幸福生活更长久,兰陵子拿起笔就是一个写,刷刷刷的写,大写特写,写的那叫一个昏天黑地日月无光。
笑死,前半生的日子穷困潦倒,难得有贵人看中他的才华,他恨不得为对方抛头颅洒热血。
只要生活质量在线,他就一直写下去。
至于没有灵感卡文什么的,那是没有的。他混迹市井听过的八卦数不胜数,随便拿出一两件,就可以串联成一个故事。再说了,现在的生活这样美好,他怎么可以写不下去,必须写下去。
只要写不死,就往死里写!兰陵子贯彻这个方针,短短几月创作了六个话本,打破了他历史最高写作速度。
这都是贵人给的太多了!不管他提什么都满足他,他怎么舍得让金主大爹等太久,必是宵衣旰食。
希望贵人一直关着我,我愿意做被关的金丝雀。兰陵子每日这样祈祷着。祈祷完毕的兰陵子,吃起了水果。
稀里哗啦的锁链碰撞的声音响起,兰陵子赶忙咽下嘴里的水果,恭敬的站在原地,准备迎接来人。
牢门被打开,程意走进牢房,他细细打量着周围和站着的兰陵子,冷漠的询问:“你就是兰陵子?”
兰陵子心下一紧:“正是草民。”
程意:“把你写的书放到盒子里。”
身后的小内侍把盒子递给兰陵子,兰陵子接过盒子,当着两人的面,把六本话本依次放进了木盒,关好后,交由小内侍。
“跟咱家走吧。”程意示意兰陵子跟他离开。
兰陵子惊讶的看着程意,小心翼翼的开口,
“草民可否询问,这是要去哪里?”
“不必惊慌,对你来说是天大的好事。”程意没有多言,转身就走。
天大的好事?难道还能比他现在的生活更好?他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好事一件又一件?
兰陵子最后看了一眼这他快要住出感情的牢房,接着头也不回的离开,快步跟上程意的步伐。
路上,程意提点着兰陵子,“不可说出你的牢狱之事。”
兰陵子点头应下,他知道分寸。
程意满意的点头,又说了几句,“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不要多嘴多舌。”
“多谢公公指教。”兰陵子道谢。
他心里七上八下的,实在忐忑。听这公公的意思是有大贵人要问他事情,他可得要好好想想,到时候该怎么说。
兰陵子先是被带入一处院子的浴室,全身上下清洗干净,换上一件质量上乘的锦袍,头发被一个样式简单的玉冠束起。
程意看到成果,勉强点头,“还可。”
兰陵子这时已经傻掉了。
这是干什么?把他洗了又装扮,他们这是要做什么?他卖艺不卖身的!
没等兰陵子反抗,程意就把人塞进了一辆封闭的马车。马车兜兜转转不紧不慢的,走了一个时辰最终停了下来。
兰陵子下了马车,看到前面不远处的宫墙,大惊失色,接着腿一软,扶住身旁的马车。
这这这这这是要进宫?!
何至于此啊!他这么大年纪了,真是不适合做内侍了,放过他吧!
他还没有娶妻,不要就这样没了以后的幸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