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芜推门迎了出来,见沈倾城衣衫有些散乱,问道:“您怎的回来这么晚?”
沈倾城也没有藏私,道:“陈二娘要将我拉进屋子里‘做生意’耽误了一会儿,但我将计就计,问出来了点消息。”
碧芜凑近沈倾城,正想要说些什么,忽然被沈倾城身上的劣质香粉味熏了个喷嚏。
她鼻子适应了一会,才将门闩闸上,道:“这可熏死我了,王妃可问出什么了?”
沈倾城拽起衣领嗅了嗅,也被呛得打了个喷嚏,她干脆捏起鼻子道:“我给她种了迷心蛊,其实就是制造几个幻觉套着幻觉的梦……”
“我问了她阿芙蓉和叶桃的事,我初步判断,她也吸食了阿芙蓉,并且成了瘾,还有就是,陈二娘很讨厌叶桃。”
碧芜道:“之前王妃所说的两种可能,这便是其中一种?”
沈倾城点点头道:“是的,我怀疑叶桃接触阿芙蓉和他们有关。”
“或者,陈二娘接触阿芙蓉,和叶桃有关。”
碧芜不解道:“可是这与王妃你之前的推论并不相符,您也是说了,这个地方的邻里是很怕陈二娘和何凤三的。”
沈倾城思索片刻,道。
“这个定论我也是刚刚才推翻的,因为陈二娘提起叶桃,语气里充满了憎恨和厌恶,如果假设叶桃什么都没有做,在陈二娘手里逆来顺受,那么陈二娘对她的态度应该会轻蔑一些。”
碧芜跟着沈倾城的思绪道:“王妃的意思是,叶桃曾经甚至反欺负过陈二娘?”
沈倾城道:“叶桃曾经的信息并不全面,但是如今的世道并不好,她一个盲女,单是能独自一人活到这么大,还被能影三找回来,这其中的曲折不是常人能够想透彻的。”
“她可能没有什么武功,但是论起智谋和狠毒,只怕是许多男人都不如她。”
沈倾城的视线盯着地面上镶嵌的碎瓦瓷片:“能对自己都这么狠的人,她怎么可能对欺负她的人宽容?”
碧芜道:“王妃,我们还要待在东四巷接着查吗?”
沈倾城撩袍在炕上坐下,为自己和碧芜各斟了杯茶,茶汤用的书劣质茶梗,不知道陈了几年的茶叶,入口偏苦,回味还滞涩。
沈倾城倒并不觉得有多难喝,反正穿越前她也就是个俗人,硬要说的话她爱喝奶茶。
她将茶水一饮而尽道:“查,当然查,陈二娘和何凤三的底我都得给她俩掀出来。”
此时此刻,蹲在沈倾城和碧芜房顶上的影一打了个哈欠,打道回府准备跟钟离霄复命了。
影一携着一身夜露回到了靖王府,钟离霄正坐在寻梅阁中,单肩披着银鼠看见,玉着般的手执棋落子,冠玉般的容貌映着漫天星点。
他落地悄无声息,不惊起半片尘土。
影一半跪行礼道:“主子。”
钟离霄手中落棋未乱,只淡淡:“嗯”了一声。
影一会意,将一路见闻事无巨细地报与钟离霄,钟离霄听到沈倾城被陈二娘扯进房时,执棋的手微微一顿。
“那女人什么来头,查清楚。”
影一抱拳应是,身形一闪便在寻梅阁的雪景中消失了,一片衣角也未留下。
仿佛空寂的院中只留下一个与自己对弈的执棋人。
钟离霄将心底泛酸的醋意压了下去,他不由得想起沈倾城,才半日不见,思念便如泉涌。
他从怀襟中拿出沈倾城在猎场送给他的,制作奇丑无比的平安符,拿在手中轻轻吻了吻。
他在心中默念道:沈倾城,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时,我在思念你,你也在思念我吗?
正在被某人心心念念的沈倾城这时忽然打了个喷嚏。
碧芜上前给刚刚洗漱完的沈倾城披上棉衣,道。
“方才也没见着风,屋子里暖得很,莫不是…”她眼波流转似笑非笑道,“那位又想您了吧?”
沈倾城半是羞恼半是嬉笑地对碧芜做了个作势要打的手势:“你这丫头,倒是会打趣你‘夫君’了?”
碧芜连忙讨饶:“‘好夫君’,饶过奴家这一回吧……”
两人戏瘾大发地演了一会儿,然后一同躺倒在炕上笑作一团。
沈倾城今夜做了个好梦,梦中她回到了现代,将蛊医发扬光大,然后发现有一本小说的女主角叫沈倾城,男主角叫钟离霄,她刚刚点开小说的页面,便醒过来了。
沈倾城醒来后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诧异自己怎么会做这么离奇的梦,此时已经天光大亮,但是这间房屋的采光明显不好。
天光被对角线斜插过来的屋檐挡住了,室内甚至昏暗到要点煤油灯。
沈倾城顶着一蓬杂乱无章的头发起身,便瞧见碧芜在厨房中忙活,沈倾城见碧芜还忙着。
自己洗漱完后便打扫起了房间,她今天醒得早些,收拾了些字画便对着碧芜道:“我先出去了。”
她可以瞅着碧芜出来的时候说这句话,她如今在屋中说话都刻意压低声音,就是担心自己的声音会因为隔音过差而传到隔壁。
这时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了巷口的宁静,男人的叫骂声和女人的哭喊声从巷口的另一端传来。
沈倾城隔着门缝望去,只见一个满身肥膘的男人在打一个瘦弱的女人。
女人面色蜡黄,但依稀可见无光精致秀丽,女孩上前拦着父亲,被一脚踹出很远。
民众都有看热闹的爱好,加上东四巷邻里之间一个喷嚏都能打着邻居后脚跟,自己的一亩地没了乐子,自然就看看别家的三分地有没有。
碧芜探出头,正巧隔壁的大婶也探出了头,两家窗户相对,做个饭都能差点把盐倒别家锅里。
她看着隔壁大婶探头探脑找热闹的模样,努努嘴道:“对面是怎么回事儿啊?”
大婶倒是不认生,随口答道。
“那户人家姓刘,两年前搬来的,刘家嫂子人还不错,经常帮邻里洗洗衣服,收钱也便宜,这家男人倒不是个东西,天天赌钱,输了打老婆,没钱就给老婆下跪。”
碧芜道:“那也太不是东西了…”
大婶又道:“他三天两头疑心刘嫂子到外面找男人,不让刘嫂子洗巷子里男人的衣服,这哪能不洗呢,不洗哪来的钱给他赌啊?”
碧芜道:“可不是就是这么说么,”言罢碧芜听见那哭喊,还有打在血肉之躯上的闷响,又问大婶道,“那大婶,都这种程度了,不报官么?”
大婶摆摆手,将手上的水擦在衣裤上到:“哪能啊,这人家家务事儿,我们管不着,你待会帮了刘嫂子,她要转头过来嫌你多管闲事咋办?”
“哦,您说的也是,”碧芜说完,便看见一只细小的虫蟊爬到了刘大的小腿上,咬破了皮便钻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