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一暑假回到家,我就带回了一些制好的药粉回家。
列车啷咣啷咣,像唱着一支慢曲,在华东平原上不急不慢地行驶。
班长梁一平跟我谈起班上的事,说陈幂和叶倩倩分手了。
我说:“这个事我知道,不过为什么分手,却不知道。”
梁一平说:“叶倩倩了解到陈幂家不过是南锣巷的普通居民,就果断地断了来往。她是个野心很大的人,陈幂那个家庭条件,容得下她那颗心?”
我笑笑,说道:“陈幂在我们寝室也不受欢迎。太做作,经常纠正我们的读音。”
梁一平说:“我知道,你们寝室最讨厌他的是邵子勋。邵子勋当面讽笑陈幂,说北京话就满族人学汉语,学不好的综合后遗症。
陈幂讽刺邵子勋,呀二生世五六七八狗食。(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
我哈哈大笑。
两人一路笑谈,谈到晚上十一点才睡。
次日上午才到四水,我换乘公交车才到家。
家里热闹起来,大家都来看我,说我气色好多了。毕竟上海的伙食养人。又说我没有半个字的上海腔,仍然是一口纯正的秦县话。
等这些看热闹的人走后,再谈正事。我把从学校里制好的药拿出来,对我娘说道:
“你就先送给上次说的那几个人,好了就收钱,没好就不要钱。”
我娘说:“你也花了钱,怎么不收钱呢,按你这个说法,聂医师没治好,送到县人民才治好的,聂医师就不能收钱啰。”
我说:“娘,聂医师是专门的医师,当然要收钱。我呢,是给你讨的方子,治好了你的脚癣就行。我又不是做生意的。
先送给别人。治好了再收钱,人家心里舒服啊。”
我爹说:“晓东说得对。你一开始就收钱,人家以为你做生意呢。”
我娘说:“成本费总要收吧。”
我想了想,说:“那就一百块。”
我娘惊讶道:“这么贵啊。”
我说:“是啊,药不贵,处方贵啊。治好了就要一百块钱。没治好一分钱也不收。”
我爹说:“这个合理。只要好了,人家就不会嫌贵。好不好看疗效。”
于是,第二天,我娘就开始送了一些药末给黄四娘,成桂生,余大嫂。
我就没管这件事了。反正疗效要二十多天才看得出。
一个假期,我基本上就是串门,到汪校长,刘老师那儿拜访,二中就没去了。等过年时节再去。再就是走走村子的熟人。
其他时间,就是跟同学们玩。打球、钓鱼、串门。
一晃就是一个月。
结果黄四娘,成桂生,余大嫂都说这药管用。
他们结伴来到我家,都是来要药的,说某某某,某某等一大堆亲戚朋友要。
我说:“这药我也不会制,要等我回学校,找我同学的爷爷,要他爷爷制好了才寄给我,我再寄回来。
成桂生拉着我的手,对我娘说:
“还是要读书呢,到了大地方,交结的人不同,你看,县医院的医生都治不好,晓东为你找个单方,你的好了,我们也跟着沾光,我们也好了。”
黄四娘说:“是啊,要到大地方去。大地方才有名医师。”
成桂生说:“这还是靠晓东,晓东孝心好啊。我们也跟着沾光。”
久受脚癣之苦的余大嫂说:“这一百块值啊,我在聂医师那个娘卖b的那儿不知花了多少钱,一点效果都没有。”
我听了,心里高兴啊。
晚上一个人睡不着,心想,爹啊,娘啊,以后那点学费,你儿子能挣了。这才想起聂医生劝我爹,要我上医学院,他是真心实意的——当医师赚钱啊。
想到聂医师,我马上又有了主意。我要是跟他合作呢?那不赚得更多?
第二天,我把这个想法跟爹娘说了。
我爹同意,想不到我娘不同意。她说:
“你跟他合作,人家以后就求他了。”
我爹明白事情,劝道:“只寄药粉给他,方子又没给他。毕竟他是医师,他推荐,别人就相信。销量就大,怎么不行呢?”
我娘说:“不行。不是赚不赚钱的问题。是谁求谁的问题。现在,张三,李四,王五麻子来我家,都是一口笑,气色都低三分,他们是来求我啊。
他们来求我,我托他们办点事,不是容易得多了?我家的船,何必要系到他聂家的码头?”
我一听,觉得我妈这回讲到点子上了。
是啊,赚再多的钱,不如赚人心。别人有求于你,你才有地位。
我立马说:“爹,从这一点上来看,娘说得对。”
我爹本来就怕我娘瞪眼摔凳子,现在我也支持我娘。他就说:“行,你们做主。”
一晃就到八月底了,我也准备要上学了,这时,少泽跑来了,他说:
“你的那位前任,终于考上大学了。”
我瞪了他一眼。
少泽说:“考上了省立师范大学。昨天,她在一中碰上我,说要邀请同学们聚一聚。我听出了她的话音,就是希望我叫你,一起聚个会。”
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舒雨晴对我不好吗?不是。
但让我转学,只能到二中去读书,还闹得满城风雨,让我爹娘好一段时间在村里抬不起头。这是后果。
我跟舒雨晴去聚一聚?我娘知道了,怕会跳脚拍掌,说害苦了我家儿子,还叫我儿子去聚聚?
现在,我娘有底气了。敢跳脚了。
我摇摇头,对少泽说道:“有些事没有对错。但心里有道坎。你去聚聚吧。你爹还等着县委书记提拔当教育局长。”
少泽瞟了我一眼:“她正式叫我,我一定要去。顺便告诉她,郝晓东跟一位上海女同学在谈恋爱。女同学家里有别墅,还有个网球场。”
我笑了,说道:“你以为她是傻瓜啊。上海寸土寸金。哪个家里有网球场啊?”
“那就说家里有个游泳池。少泽经常与女同学在游泳池泡澡。”
我又狠狠地盯了他一眼,玩笑道:“还泡澡,阿拉上海人在公共汽车上,一只手常常在鼻子前扇风。”
少泽不理解,问道:“扇风干什么?”
我说:“嫌外地人气味大,薰着了她。”
少泽说:“怕薰着,自己去开小车啊,还不是一样挤公交?”
我说:“兄弟,过去的事让它过去。一切没有对错。错的都是那些想捧舒雨晴他爹马屁的人。还有想借那件事,想把她爹的名声搞臭的人。”
少泽半天才说:“上海养人啊,你成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