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奕轩插嘴时的一句感叹,刺激到了关山路的神经。
她和聂潇潇赶到山庄时,已经下午四点。几个人围着一只小山羊,指指点点。叶子很喜欢,绕着小羊转。
聂潇潇问小孩子为啥那么喜欢小动物,蔡澜漪解释,是小动物和小孩子一样单纯,两者不用互相戒备。
关山路故意引出宠物的话题,说佑安想要一只小狗,询问谁家有没有刚出生的狗崽子。张奕轩说:
“我哥家有一只泰迪,可惜了。”
关山路忙问:“可惜啥?”
“嫂子宠爱的很,没事就抱着,还让小狗钻被窝,照顾狗子比儿子还用心。可惜,上周却无缘无故没影了,嫂子为这个,还哭了一天。”
“养了多久?”关山路追问。
“半年了吧,那么宠溺小狗,张维都有些嫉妒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关山路即刻联想到民宿柜子底下的那只无头泰迪,以及前台登记的入住信息。
关山路问,张维是不是已经去了盛世传媒,张奕轩抱怨道:“去了,人家也很照顾,可是才干了两天,又逃跑了。气得我半条小命都没了,总感觉他一直在逃避问题,时间久了,会不会脱离了社会,变得自闭?”
“那他每天都在做啥,不会吃喝睡三点一线吧?”蔡澜漪问。
“偶尔去一趟,发现他卧室里乱七八糟,全都是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问急了,就敷衍我,说是搞软件开发,做智能产品设计。可是,捣鼓了两年,也没见出什么成果。”张奕轩愁眉紧锁。
范浩安慰:“搞发明创造需要时间,说不定横空出世一样高科技产品,他就成乔布斯了。”
“但愿如此吧,希望不是做梦。”张奕轩自嘲道。
关山路突然问张维是否喜欢小动物,张奕轩想了想,摇头:“不太清楚,很难说。”
能深刻记住嫂子对宠物的溺爱,却对张维的喜好毫无印象,已经说明张维对小狗的态度了。
尤其是她的“张维都有些嫉妒了”那句,让关山路浮想联翩。
关山路自告奋勇:“要不这样,找个时间,我和张维单独交流一下,弄清楚他真实的想法。”
张奕轩很激动,当场拍胸脯:“你愿意帮忙,我也帮你讨一只小狗送给佑安,就这么定了。”
佑安想要养小狗,岳雨珊没有印象,不过真有一只小东西陪着她,也能提升治愈效果。
得知范刚已经装好所有的物品,范浩组织好人马,向郭村方向进发。
去往露营的地点,恰好与去觉能寺的小路重叠,中间也路过紫燕的门口。关山路很想进院子,打听一下紫燕的去向,但碍于人车如流,最后还是放弃了。
通往觉能寺的岔口,继续往右拐,就是露营地。范浩的品味值得信任,山脚下一处开阔的石滩,一条小溪潺潺流淌,在夕阳的映射下,如橘红的绸带,蜿蜒迂回,汇聚到远处的一汪湖泊。
溪流两岸,杨柳随性而立,溪流漫滩的地方,还有几片草地。
几台车停稳之后,大家从范刚的货车上卸下盆盆筐筐,开始准备晚餐。
吴芊芊已经脱去鞋袜,跳进了溪流里,叶子眼馋,也闹着要玩水。
佑安玩累了,已经睡着在车里,岳雨珊让关山路去帮忙,自己守着孩子。
范浩转着圈,让关山路看:“多好的风景,可惜少了一个人。”
至于少的是谁,关山路当然清楚。只可惜,缘分未到,红线难牵。乔雪霁偏偏不贪慕虚荣,第一次到山庄,就被范浩过分的热情吓退了。
范浩自以为轻车熟路,能轻松拿捏,岂料只是一头热。
斜阳如红盘,距离山林还有三米的高度,显得分外妖娆。晚风携带着大地的余热,吹动树叶沙沙作响,倦鸟翻飞,贪恋着最后的天光。
这样的景致,真的很适合并肩小坐,听溪流涓涓歌唱。
范浩考虑周到,多带了两套帐篷,趁着余晖,四顶帐篷依次排开撑起。收拾妥当之后,大家点燃炉灶,范刚和张奕轩蔡澜漪负责烧烤,范浩负责熬粥。
等佑安醒来,却不能下水了,此刻,溪水已经冰凉。但为了满足她的愿望,关山路光着脚丫,背着佑安,踩着圆滑的鹅卵石,淌进水里,蹲下来,让她试着用脚丫划水。
吴芊芊走过来,问佑安:“你是喜欢哥哥还是喜欢姐姐?”
佑安不假思索:“他是我的哥哥,你是别人的姐姐。”
吴芊芊还想再问,蔡澜漪在岸上高喊,让她过去帮忙。
上岸前,她靠近关山路:“有些话很有必要和你聊聊,希望你给个机会。”
吴芊芊走后,佑安揪住关山路的耳朵,狡黠地笑道:“早就看出来了,她对我好,就是想接近你。”
佑安的话别有意味,让关山路很惊讶。
“那你不希望她接近我?”
“哥哥喜欢她,就不喜欢我了。”
时刻戒备靠近者,已经成为佑安的思考习惯。关山路背着佑安坐到一大块石头上,指着蔡澜漪问:“那个人,你怎么看呢?”
佑安嘻嘻地笑:“哥哥不会喜欢她,她有点傲气。”
再指张奕轩,佑安收敛了笑容:“那个阿姨有点假,说话夹嗓子,我不喜欢。”
关山路不得不重新审视佑安了。她的心智在迅速往实际年龄上靠拢,识人看问题,能看透表象,并准确归纳。而且,她还懂得在别人面前继续装傻充愣,展示自己幼稚的一面,却掩藏着自己真实的思想。
吴芊芊难道已经看出来了,才要找关山路聊一聊?
范刚手脚麻利,不到半个小时,就烤出三大盘子各种成品。西天已经变成暗红,晚风减弱,更是惬意。
范浩搬出一箱白酒,要求每个人都喝。浓香型的白酒,加上浓香的烤串,大快朵颐,格外尽兴。
关山路主动端起酒杯,敬大家:“三周之前,有幸认识各位,哥哥姐姐们的尽心尽力,感激之情无以言表,今晚趁这个机会借花献佛,聊表敬意。”
说完,干掉满满一大杯,泪花瞬间翻滚。因光线模糊,没人看得到。
那一晚,他还是个局外人,大家各不牵扯,互不挂念,与擦肩而过的路人没什么两样。
只因一个破釜沉舟的决定,他签了生死协议,也拉开了新的命运帷幕,陆续和在座的几个人产生各种交集。
不管未来如何,关山路还是感谢黑衣人,是那份赌约,敲开了新的天地,结识了这么多自己阶层之外的人,包括佑安。也让他深入体察了别样的人和他们的命运,无论酸甜苦辣,都值得回味。
范浩也举杯感叹:“关老弟的到来,改变了我们很多理念,甚至会影响到我们的未来。要说感激的话,我们几个应该先表达。我这个老家伙,想表达的,还有崇拜。”
张奕轩随即附和,一饮而尽。
蔡澜漪只是猛灌了一杯,没有说话。吴芊芊本来等着蔡澜漪慷慨陈词呢,没想到,听了个寂寞。
聂潇潇举杯说:“对关弟弟,我只有一个评价——难得的好男人。对人真诚,善良,不计得失,帮人的时候,也总是默默无闻。现在,不求回报的人,几乎很少见了。”
范刚夸关山路样样通,自己学到了很多东西。
吴芊芊站起身来,敬关山路:“初次见面,了解不多,但是通过安安,我可以断定关同学是一个超级暖男。”
听大家的发言,岳雨珊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她对关山路的了解,其实比吴芊芊还少。她顿时愧疚起来,时至今日此刻,她才意识到自己只把关山路当工具了。
很奇怪,岳雨珊还没有真正关心过关山路的冷暖,却理所应当地接受他带来的一切。没有他,佑安不可能有奇迹。短短几天,关山路付出了那么多,可自己何以如此心安理得?
“我没资格评价,只能自罚一杯了。”
岳雨珊喝完,冲关山路羞愧一笑,然后默默坐下。她似乎刚刚明白了,佑安为啥那么依赖关山路。聂潇潇的评价,应该是最中肯的。
一直不吭声的佑安,突然说出来一句话,让大家很难堪。
“以后不许利用我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