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下来了,宋福超市二楼客厅里,宋福,还有他的哼哈三将皮泽阳、小火神老爷万春安、虎子万春虎,聚在一起胡吃海喝。硕大的圆桌上,螃蟹壳,虾皮,骨头堆了一桌子,啤酒瓶横七竖八地放着。地面上,也是一片狼藉,面巾纸团扔得到处都是,空啤酒瓶子有的竖着,有的躺着。不知是谁的脚碰到空瓶子,不时发出咣咣当当的响声。客厅里雾气缭绕,他们喷着酒气,天南海北侃大山,还时不时地说着黄段子。
皮泽阳说:“福哥,你叫,叫张镇长到村里公布你的代理书记,最好了,他,我保证,他万胜云以后连屁都不敢放。”
宋福打着酒嗝说:“你不懂,政治,万佳林是谁呀?他是十二里铺人。他,他分管什么呀?你还不明白吗?分管全镇的组织工作。组织部门的事儿,张镇长就是有那个心思,公布我代理书记,还得考虑万佳林,他有顾虑啊。你们放心,张镇长铁了心扶我一把,不怕弄不过万胜云。”
小火神老爷酒喝得少,就喝了两杯啤酒,他负责开车,送皮泽阳和虎子回村里。他说:“福哥,哥几个既然打算跟着你混,做事就下了工夫,没有一个不尽心尽力帮你的。就说这三把火吧,哥几个先是鼓动受损户到村里闹,把万胜云搞得下不来台。又鼓动这帮人上镇上闹,把镇党委政府惹火了,直接把万胜云撸了。第三把火是昨天虎子老婆在施工现场大闹一场,直接打击了万胜云收买民心的念头,更是让他下不来台。”
“虎子老婆值得表扬,这事干得,干得漂亮。一会儿走的时候,拎捆碑酒回去,还有,还有你俩,也,也拎一捆。”宋福朝虎子点头。
虎子说:“福哥,我不会写也不会画,没什么本事。跟着你干,我,我没别的想法,就是,想,想谋个差事干。”
“这没问题呀,等我当了书记,村里的自来水归你管,再给你弄个护林员,干干,还有,一个公益岗,够不够?”
“够了够了,谢谢你,福哥。”
小火神老爷说:“不用放嘴炮了,要谢就好好敬福书记一杯。”
“对对对,我敬福哥,啊,福书记,一杯,提前祝福书记,心想事成,一路高升!”
“这就对了,嘿嘿,我也祝福哥心想事成,干!”皮泽阳端起酒杯说。
虎子不满意了:“这杯是,是我,敬福哥的。你要敬,就就,单独敬一杯。”
宋福顿了顿酒杯说:“心意,我,我都领了,都在,都在酒里了,干!干!”
一群乌合之众嗷嗷地叫着,又喝起酒来。
放下酒杯,宋福说:“他万胜云,现在,是,泥泥,菩萨过江,自,自身难保了。我最最最,担心的是,万佳声这个小子,他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有两个臭,臭钱吗?”
小火神老爷说:“福哥,你放心,他万佳声的户口和党员关系都不在村里,就是他想竞选下一任村党支部书记,也不够格呀,起码硬件不过关。”
“对对对,没有可能性。”皮泽阳说。
“NoNoNo,你们错了,现在这个形势下,户口和党员关系都不是问题,这两方面都是,都是表层东西,我知道。”宋福脑子清醒起来,郑重地说。
虎子说:“我可听说了,姓万的根本不想当书记,他回老家,是是养老的。”
“养个屁老,过这个年才52岁,比我大十六七岁,但是比起万胜云,岁数就小多了。”宋福担心地说,“怕就怕不明,不明白真相的群众把他,推推,推到村书记的位置,这小子不但在村里有名声,在村外也有名声,而且,而且,更大,那可是山顶上吹,吹喇叭——名声在外啊。”
“有那么严重吗?”皮泽阳担心起来。
“一切皆皆,皆有可能。你们都不行,第四把火我亲自来烧,我要好好杀杀,万佳声的,的嚣张气焰!”
第二天一大早,宋福交代了一下新过来的售货员的一些事情,就开着车进了村,他先是到宋乐的貂场。
一进貂场,宋乐和于玖玫,还有老刘,忙着喂貂,宋乐虽然心里有一些不高兴,找个借口说:“二哥,我喂貂呢,你先自己坐一会儿,忙完了我再陪你聊,茶在里屋桌子上。”
宋福答应一声,自己进了里屋,站在书柜前,随便翻看宋乐买来的养貂方面的书籍。
不一会儿,宋乐忙完了,简单洗了洗手,进了屋,忙着烧水泡茶
“三弟,你不用忙活,我和你聊一会儿就走,我看你貂场里还有老多事呢。”
“什么事儿二哥?一大早就过来了。”
“也没什么事,就是闲聊。这不是吗,昨天呢,夜里我突然想起来了,万佳声给你的貂场做过风水。我刚才在外边看了看,还做的还挺不错的,怎么样?最近貂场的生意还不错吧?”
宋乐一听这话,心里就有了一丝警觉,他避重就轻地说:“什么风水不风水的,人家万总就是过来看了看,告诉我在河边栽几棵树,绿化一下子。再挖一条水沟,把臭水引到河里去,也不算是风水吧,就是栽栽树,挖挖沟,填填坑什么的,即使他不这么说,我也会这么做的。”
“行啊三弟,我听出来了,你对那个万佳声还是挺有好感的。行,你忙吧,我有事先走了,”
“你不再坐会儿了,二哥?”
宋福似乎生了气,没回答,头也不回,摆了摆手,径直走出貂场,开着车往村里走。
进了村,他顺着村南新硬化的路往东行驶,路过老宋头家,他把车停在树底下。村里到处都在忙碌着,进行最后一公里的村路硬化,主路上,拉混凝土的小型工程车往来穿梭。施工队在村里走街串巷,铺混凝土,硬化各个小胡同以及住户门前的地面。
宋福顾不得欣赏眼前的热火朝天的景象,径直朝老宋从家里走去。老宋头正在给墙西北角的缺口抹水泥。
一进门,宋福就夸老宋头的手艺:“老宋头不愧是远近有名的瓦匠师傅,这墙面抹得又平又光,就你就你这手艺,在大城市里当瓦工,最少一天也能挣500块钱。”
老宋头一看,宋福进了门,笑了笑说:“宋老板来了,你先坐会儿,我就剩这一点儿,一会儿就就抹完了。”
宋福不坐,来到老宋头身边,说:“这个门开的好好的,怎么说堵上就堵上了,这谁给你出的主意?”
“万总说这个门开着不好,最好堵上,我就听了。正好,这两天村里硬化出路,我就到工地上,和施工方一说,花钱买些混凝土,自己把墙面抹平,抹光。”
“是万总给你出的主意,这主意挺好。唉,这个窗都好好的,你怎么扒了?要改成个门啊?”
“可不是嘛,我要把原来的这个西门堵上,在这一间的窗户扒了,安一个门。把这个炕改成灶,把西边的灶改成炕,完完整整地颠倒过来。”
“哎呀,你这工程挺大呀,肯定也是万总给你出的主意。”
“是啊,万总可真了不起,他一来就看出了我老婆死的原因,还看出了我大儿子因为意外死了,你说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万总确实有水平,他给你看风水,应该多少收点钱吧,这是行里的规矩,我知道。”
“这种事儿肯定是要给钱的,我主动把他找来给我看房子的,我给了他800块钱,但人家大人有大量,只留了100块钱。”
“好啊,这挺好,不过这是不是算作封建迷信呐?”
“什么封建迷信不封建迷信的,只要好使,它就不是迷信。再说了,打卦算命,从老一辈子少一辈子的,好几千年了。封建社会以前就有的东西,难道秦始皇以前的人会穿越,提前创造了封建迷信这个词?要说它是封建迷信吧,它还真不是封建迷信。你要非要说它不是封建迷信吧,多少也带点封建迷信的味儿。怎么说呢,这种事儿啊,就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对,你说得有道理,老宋头,你这活用不用我帮忙?”
“不用不用,宋老板,我可麻烦不起你,这点小活我自己干就行。”说完,老宋头拿起铁锹,把屋里拆炕拆下来的垃圾往院子里铲。
“那你忙吧,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