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搬“三大堆”万胜云和李德强挨家挨户做拒搬户的工作。
在张山家,院墙外堆了一个长长的东西走向的粪堆,粪堆东侧还有个草垛。
李德强咳嗽一声,进了院子,见屋里有人,走进正房。张山正在给一位村民拿药。张山是村里的赤脚医生,村里的卫生室设在新村委大院内里。为了方便村民,他把一些常备药搬到自己家里。因此,村民有个头疼脑热的,都到他家拿药。
李德强一进门,就问:“二叔,忙哪。”
张山说:“李会计来了,快坐。”
李德强听他喊自己是会计,有点不高兴,郑重地说:“我是会计,也是村委委员。大婶最近还好吧?”
“还是老样子,轻活不原干,重活儿不能干,一天到晚坐在炕上看电视。张冶托人买的草药,吃了好几副也不见好。”
“噢,二叔,村里号召清‘三大堆’的事儿你知道吧。要不这样吧,今天下午我用我的车,帮你把门前的粪堆和草堆搬到村北荒场,你该忙你的忙你的。”
“那可使不得,还是我自己来吧,不过……”
“有话尽管说。”
“李会计,不,李委员,你也知道,我老婆身体不好,把粪堆搬出去,我同意。这草堆我看还是不搬吧,我老婆不能走远路,我总不能每天都去草场拿草做饭吧。”
“你家情况特殊,我看这样吧,你拣一些好草,像树枝、树皮、木头之类的,放在平房里,剩下的就搁院子里吧,只要从外面看不到草堆就行。”
“好,我就这么办。”
离开张山家,李德强又走进另一家。
张胜云也是如此,挨家做思想工作。
怕啥来啥,还真让大诸葛说着了,天刚落黑,村北头就有两个草垛着火了。
“快救火呀——”
“村北起火啦——”
“草垛着火啦——快来救火呀——”
村里乱成一锅粥。村民们纷纷向村北荒场跑去,有的拿着铁锨,有的提着装满水的水桶,有的拿着空桶。我也拿着铁锨,加入到救火的队伍中去。
大火被扑灭后,于有江、于林、张冶照例到我家喝茶。
大家在院子里坐下,于有江喝了一口茶,说:“不用调查不用猜,今天的火十有八九是‘小火神老爷’放的。”
“‘小火神老爷’是万春安,‘火神老爷’是万安春。万安春是万春安的爷爷。万安春在旧社会,是个地痞流氓,经常受坏人的指使,到周边几个村烧草垛,为的是替坏人报仇,自己也收点钱改善一下生活。别说万安春和谁和有仇,就是有一点小小的隔阂,谁家的草垛就会从地球上消失。时间久了,人们送他外号‘火神老爷’。有一次,十二里铺村的草垛接二连三地失火,村里的负责人就派负责治安的万安平抓出幕后真凶。那天,夜色沉沉,老辈子的十二里铺村人为上省灯油,一般都是吃完晚饭就早早地睡觉了。夜半时分,正当人们都进入甜蜜梦乡后,万安平躺在村外草场的一个麦垛上,看着头顶上的星星发呆呆。不经意间,身下不远处传来悉悉簌簌的声音,像是在撕扯着什么。声音虽然很低,但在寂静的夜里,万安平听得清清楚楚。他咳嗽了一下,清了清嗓子,喊了一声:“‘火神老爷’吗?”那声音顿时停下了,紧接着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看样子,点火者想溜。万安平会功夫,身体灵巧。他一声不响地从草垛上一跃而下,一个箭步上前,伸手一把抓住了黑影的胳膊,任凭那人怎样挣扎,都没挣脱万安平铁钳一样的手。借着星光,万安平仔细一看,果然是万安春。
“兄弟呀,你这是何苦呢?各事归各码,我是负责治安的,你就是我的亲兄弟,也得伏法。你先领我看看刚才在干什么。”
“任凭万安春怎么挣脱,也摆脱不掉万安平的手,只得乖乖地跟着万安平来到麦草垛前。在万安春刚才撕扯麦草的地方,万安平发现一个装置,捡起来一看,是一根三指长的粗香,香的一头点着,闪着红红的火光,另一头绑着七八个火柴棍儿,往下每隔豆粒大的距离,又绑了一层七八根火柴棍儿,共三层,为的是确保百分之百能燃起大火,真可谓是用心良苦。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打地洞。解放后,万安春的儿子从良了,从不做坏事,而他孙子万春安却重操旧业,当起了‘小火神老爷’,世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啊!”
“‘小火神老爷’这是祖传的。”于林笑着说。
我说:“有万春安从中使坏,这草堆还真不好搬。”
“万总,你点子多,帮万书记想个办法呗。”于有江说。
“我能有什么办法。”
第二天吃完早饭,我往村委里走去,想找万胜云谈一下村路的整修方案,还有给我我烈祖重竖墓碑的事儿。
走之前,我把在河道清淤时挖出的我烈祖的墓碑的事儿,详细地对我爹说了。
我爹说:“这事儿很蹊跷很神奇啊,按理说这块墓碑埋在河道这么多年,老坟那肯定也是早就被破坏了。能把墓碑挖出来,这就是天意。以前,我也曾经听说过有人挖出自己好几世以前的祖先的墓碑,最终的结果就是重新造坟,重新竖碑。”
“重新竖碑,我觉得问题不大,要说重新造坟,我看就困难了。你看看河道吧,河道南北两岸都是树林,北岸的树林就三米宽,再往北就是主路了,前几天还被洪水冲毁了。你硬是要在路边重新造坟,附近的住户有意见不说,还影响村容村貌。从进村的南北大道上一眼就瞅见了坟头,这社会反响就大了,现在市里正在搞美丽乡村建设,镇政府对这种事肯定是会干预的。”
“咱不是给村里捐款修路吗?属于功臣。这种事,我寻思着镇政府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爹,我觉得这是两码事,你听我说。这种事,这些年我真的经历过好几起了,不但社会反响不好,当地政府会干预,而且还是在丧葬文化浓重的南方地区。现在,你就是想方设法竖了起来,周围的住户肯定不买账,说不定哪天夜里他们拿着镢头把坟刨了,墓碑推倒,坏人还抓不到,你怎么办?”
“哼,我就不信还抓不到。”
“我知道这种事儿,一般是冬天上冻以前,或者春天化冻以后,破坏者往往选择在风高夜黑的夜晚,三下两下就把新砌的坟头给刨了,墓碑推倒,人很快就消失了,别说抓人,就是人影你都抓不到。真要那样,我们忌不是竹蓝子打水——一场空?”
我爹沉默了,不再是刚才冲动的样子。
“这样吧,爹,我明天到村里去问问书记,听听村里的意见。但是我对重新造坟头不抱什么希望,村里能答应你把墓碑重新竖起来就不错了,毕竟那个地方现在不是村里规划的坟茔区域。”
“行,先这么定着吧。”
村委办公室里,我刚坐下,和万胜利没说几句话,宋有林就哭丧着脸闯进办公室:“万书记,当初俺一千个不同意,一万个不同意搬草堆,你们偏要做决定要全村搬。搬就搬吧,谁叫我是村干部呢?不带头搬就是原则性错误。这下可好,火烧草料场了,我刚搬过去的草垛,前天好好的,昨天就被人烧了。不但我的被烧了,还连累了旁边别人家的一个草垛,也被烧了!我估计着肯定有人借机闹事,村里给解决吧,没钱,不给解决吧,天天烧,怎么办?”
万胜云无奈地苦笑:“我有什么办法呢?我的草垛也没逃过这一劫呀。”
“这第一把火就烧了三家,两家是村干部的,这不明摆着要村干部的好看吗?我寻思着村里再也没有进一步的好办法的话,这以后还不知道有多少个草垛要遭殃呢。”
正说着,五六名村民吵吵闹闹地来到村办公室,纷纷喊道:“万书记,俺们要把草垛搬回去,你看行不行?”
万胜云和气地说:“都坐下慢慢说,总有解决办法的。”
“还能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这不明摆着吗?先烧村干部,村干部不同意往回搬的话,下步就轮到村民的了。”
“对,俺就是来讨个说法的,只要是草垛被烧了,村里给不给补偿?给补偿的话,俺就不搬了。不给补偿的话,俺现在就搬回家去。”
“是啊,万书记,这位兄弟说的对,万一我家的草垛被烧了,村里不给烧草的话,我也往回搬。”
“说得对,我们都不是来故意闹事的,就是来讨个说法,正好万总也在,让万总给评个理吧。”
我无奈地笑笑,不置可否。
万胜云说:“实在不行的话,就把李会计找过来,咱们现场开个村委扩大会议,今天就把这事定下来。”
宋有林说:“我估计这事吧,十有八九是小火神老爷烧的,要是能把小火神老爷制服了就不怕了。可惜呀,万安平死好几十年了。”
“谁说是我烧的?谁要是我赖到我头上?我跟他没完!”大家纷纷转头看向门外,只见万春安气冲冲地进了村委办公室。
万春安小个子,肚子发了福,向外凸出,长条脸,黝黑,留着板寸。眼睛细小,上下眼皮几乎合成一条缝了,他看人的眼神透着犀利的狠劲,闪着寒光,一看就不是个善茬儿。
万胜云冲万春安大声地说:“谁也没有说火是你点的,我没发火,你还发起火来了?”
万春安的气焰一下子被打了下去,他收回犀利的目光,对着众人说:“我再说一遍,火不是我点的,谁要再说火是我点的,我就到法院去告他诽谤罪。”
众人见万春安动了真的,就不再乱说了。
“大家都请回去吧,宋委员正好在这里,一会儿我把李委员叫过来,村委还有个会研究一下草垛的问题,还有给万振的闺女捐款的事儿。”
“捐款?”
……
众人都往门外走,万春安也跟着往外走,走着走着突然转过身来,从兜里掏出200块钱,放在万胜云面前的办公桌上,说:“要给万芊芊捐款的话,我第一个捐,200块钱!”
“要不你先拿着,村里还没决定好呢。”
“就是村里不号召捐款,我也把这200块钱捐给万芊芊。”
“你要这么说的话,钱先放这里吧,一会儿李会计来了,给你上账。”
下午,村里热闹起来了。
村民们正在往回搬草,几十家为一单位,集中堆放在村子东南西北中四个方位的空地上,他们边干边发牢骚:
“早这样规划早好了,搬来搬去的,谁不烦?”
“支部的人就是头脑发热,什么都听党委的,一阵风一阵雨的。”
村北,宋有林正带领一些人在天地老爷门前宽阔的东西土路上栽蜀桧,天地老爷出来制止。
天地老爷生气地说:“大林子,趁早别栽了,我家门前不用栽树!”
“爹,你这就不对了。别人家门前都栽了,你家门前不栽,看着多别扭呀!再说了,树长起来后,你的胳膊也好了,大清早你老人家往树下放张小桌,摆上茶壶、茶杯儿,大伙儿喝着茶水,听你老人家讲过去的事儿,或者陪你老人家下象棋,那才叫享受呢!心情愉快了,你老人家还愁活不到100岁呀?”
“活那么大岁数有什么用?你这是咒我死吗?哼!我看着你心里就烦,一点儿出息也没有,整天跟在人家屁股后头颠来跑去的,也不觉得寒碜?”
宋有林听天地老爷这么说,心里很不高兴,小声嘀咕着说:“哼,你能当供销社主任,那是排队排来的。”
这话被天地老爷听见了,他恼怒地说:“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试试!”
宋有林吓得赶紧闭嘴,扶着铁锨说:“爹呀,在村里栽树,这是上级规定的建设美丽乡村的重要一环。你都是退休老干部了,觉悟比我们高,即使别人家门口不栽树,你也应该起带头作用,怎能抗旨不遵呢?”
“你们村委这是乱弹琴,这种树不比松树,不能在村里栽。你到孔林去看看,再到各大公墓去看看,栽的不都是这种树吗?要在门口栽树,我自己栽,杏树枣树石榴都行,什么样的果树、风景树都可以,就是不栽蜀桧,快搬走快搬走。”
“爹,现在栽果树成活率低,就蜀桧的成活率高。”
“那就等明年春天我自己栽,反正就是不栽蜀桧。”
“你这个老头儿还真倔,行,这事等我向万书记汇报一下再说。”
宋有林不满地说了一句,就带着人到别处去挖树坑栽蜀桧了。
村中南北主大街上,万胜云指挥着一帮村民往大街西侧的房子上涮黄色的涂料。此时,五大三粗的皮泽阳走上前来,找万胜云论理。
“书记,我的房子就在的田元的东边,为什么他家的墙涮了我家的没涮?
万胜云淡淡地说:“这是镇上统一规定的,路两边50米范围内的涮涂料,你家超出50米了。”
“哼,你拿镇上的文件我看看。”说着,提起涂料桶往家走,“我就不信邪,你们不涮我自己动手。”
万胜云上前拦住皮阳,夺下涂料桶:“皮泽阳,你不要胡闹!”
皮泽阳夺回涂料桶:“你才是胡闹,为什么我家的墙就不能沾建设美丽乡村的光?村里花了四五万,为什么我家的墙就不能涮涮?”说罢,提着涂料桶大摇大摆地往家里走。
围观的村民议论纷纷:
“说的也是,为什么只涮靠大街的房子?”
“涮几幢房子,栽几棵树,搬搬三大堆,就是建设美丽乡村啦?”
“什么美丽乡村?说得可真好听,干脆叫涂料工程算了。”
“万书记真是个糊涂虫,跟着胡闹,这样的书记谁不会当?”
“话不能那么说,万书记小胳膊能拧过大腿?得听镇上的,他的为人谁心里没有数,别说风凉话了。”
“我才不管什么美丽乡村不美丽乡村的,别听镇上瞎喊,多挣点钱才是正经事儿。”
夜里,我家里照常召开茶话会。
今天的今晚的茶话会,我扩大了参会范围,除了与于有江、宋乐、于林、张冶、山子之外,我爹我三叔都来了,就连在本来想回市里的佳林也被我喊到家里来,还有我本家的一个爷爷,两个堂叔。
大家都做好后,就差佳林还没来。我开始挨个倒茶,慢慢等他。
不一会儿,有汽车的光柱照进院子,在门前停下车,我猜肯定是佳林。只听“砰”的一声,是关车门的声音。不一会儿,佳林提着一个西瓜进了院子。
“佳林,你来就来吧,还拿西瓜干什么,我这里有的是茶。”
“哪能光喝茶呢?吃点西瓜更解暑。”
“师父,我切西瓜吧。”山子上前,接过佳林手里的西瓜,拿到水龙头下,仔细地冲洗了一番,然后进屋切西瓜。
不一会儿,山子把一大盘西瓜端出来,放在桌子中间,招呼大伙吃西瓜。
大家边吃西瓜边谈论最近身边的趣事,不时的响起阵阵笑声。
吃完西瓜,我挨个倒茶。
我喝了口茶,慢慢地说:“在座的各位长辈,朋友兄弟,大家都是一个村的,美不美家乡水,亲不亲家乡人。好听的我就不说了,今晚上请大家来,大家也知道为了什么事儿,我就是想征求一下各位的意见,我烈祖的墓碑,我想重新竖起来。”
“孩子,你竖祖先的墓碑,我一百个赞成,就是有一点,村里赞不赞成?”本家的爷爷首先发问。
“爷,是这样的。今天,我到办公室去和万书记谈了这件事,万书记的意见是,眼下,上级正在号召全社会开展美丽乡村建设,发现墓碑的位置距离主公路不远,只要从主公路上看不见墓碑就可以了。至于周边住户,由于发现墓碑的位置距最近的住户还有50多米,他们一般没有意见,即使有意见也不能提。”
于有江说:“是啊,这事儿不管挪给谁家,都会这么做的。这是老辈留下来的传统,约定俗称的东西,谁也改变不了。”
在场的人都纷纷点头。
“那,坟头呢?坟头起不起?”我就知道我爹肯定会问起这件事的。
“我的意见是这样的,因为坟头很多年以前就就被平了,你起个新的坟头,无非就是铲几锨泥土堆在那里,也没有什么实质意义。咱能把墓碑顺顺利利地竖起来,村里人不闹不反,保持沉默,我觉得这就算是烧高香了,起不起坟头,也就没有必要了。”
“我觉得总归是起个坟头好。”我爹的声音低了下去。
“爹,你别忘了,我烈祖具体埋在什么位置,咱们这些人谁也不知道,当初坟里头的东西,早已被冲刷的不见踪影。我多少也懂点风水知识,只要墓碑在,墓碑的朝向选得好,有没有坟头就无所谓了。”
这时,本家爷爷接过话来:“坟头被平的事,我大概能知道一些。上个世纪60年代学大寨的时候,现在的河道上有十几个坟头,村里都组织人把坟迁走了,坟地就被平整起来,成为一片良田。村南头的这五排房子 原来也是农田。后来,上级在咱村东修了小(二)型水库,那片地就变成了现在的河道。”
“二叔,像你这么说的话,我往上数五世祖的坟应该是迁到了村里现在的坟盘里吧。”我三叔说。
“应该是迁过去了吧,那个时候我还小,到现在还记得大人们都吵吵着迁坟迁坟的,我记得清清楚楚的。只不过,后来到到你五世祖,就是我四世祖,坟上烧香的人慢慢少了,后来就没有了。现在,谁也不知道那块块坟的具体位置了。
停了一会儿,本家爷爷继续说:“我觉得吧,佳声说得对,你即使把坟头立起来了,后人也没有去祭拜的,你起个坟头有什么用?”
本家爷爷这话一出口,我爹立刻泄了气。
本家爷爷接着说:“孩子说的有道理,能把墓碑竖起来,没风没浪的,就算烧高香了。”
我爹不说话了,我三叔也不说了,在座的其他人也都不说话,默默的喝茶。
于有江咳嗽一声,打破沉默说:“山子,下个周的星期天,我把工钱给你结一下,你不用跟车送啤酒了,在家里准备准备,快开学了吧。”
“还差一个多星期呢,怎么这么快就要结账?有江哥,是我干的不好吗?”
“你干的挺好的,明年暑假你要是愿意干的话,还在我这里干。之所以这么快的把账给你结了,是因为现在吃烧烤的人慢慢地减少了,大家都吃了快两个月的烧烤了,都有点腻了。吃烧烤的一少,啤酒的销量就会下降,我一个人就干了。不过工钱你放心,按两个月的算,一分也不会少。”
“有江哥,你少给我七天的工钱吧,我不能不干活,还白拿你的钱。”
“哎呀,你就不要客气了。我说实话,我前前后后雇的临时工不下五六个,干活像你这样不惜力、仔细,还长眼视的,就你一个人,你说我这工钱给的值不值?”
我接过话来:“山子,既然你有江哥有这份意,你就不要推辞了。你听师父的,明年你还接着干这个差事,干活的时候帮着长个眼神,勤快点,少丢几捆啤酒,别磕了碰了,什么都有了。”
宋乐接过话说:“这我知道,今年我没少喝于老板的啤酒,每次山子干活,不惜力气还长眼视,干得又多又好,这钱拿的值。”
“这钱是奖励你的。”于有江笑了。
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山子有点不好意思,微微低下头去,扭向一边。
夜渐渐深了,气温也转凉了,大家又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告辞。
佳林走在最后边,我出门送他,正要和他打招呼告别。突然,佳林回过身,把我拉到一旁,低声说:“哥,我和你说几句话,你这次回老家是回来养老呢,还是想当官?”
“当官?当什么官?”我觉得佳林问得突然,不禁警觉起来。
“村党支部书记呀。”
我微微一笑说:“就咱村的党支部书记啊,你请我当,我还不当了呢。岁数大了,懒得操那份心思。再说了,我是党员,但我的户口不在村里,党员关系也不在村里,你就是想当官也不成啊,组织部门有杠杠。”
“这就好,哥,那你以后说话可得注意,不能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这又怎么了?佳林,你有话就说,别这么拐弯抹角的,咱哥俩用不着。”
“哥,我对你一点恶意没有,就是想提醒你一句,以后在村里说话,长个心眼儿,嘴严着点儿,千万不能乱说。这才几天,就有人问我,说你要当村书记。”
我一下子愣住了:“谁说的,我没说这句话。那可能是,好几天前吧,好几个人晚上到我家喝茶,有人就是随口那么一说而已,这么快就传出去了?谁这么讨厌?”
“也可能是你们说话时被墙外的人听到了,传出去的。”
“有可能,夏天晚上都在外面乘凉,说不定被别人听到了,传出去的。”
“这就对了,有些话往往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不得不防。”
“以后我还真得注意了。”
“是啊,现在的人啊,见了面有说有笑的,一转身就翻脸,是常有的事。更多的人喜欢打听小道消息,传播小道消息,喜欢看别人的笑话,各人自扫门前雪,讥笑他人瓦上霜。何况,你一回村,出手就是25万,给村里打通路面硬化工程最后一公里,又要出资10万修村南公路,不明白事情原委的,还你为你是向村里交投名状,想干书记呢。”
我倒吸一口凉气,心里乱糟糟的。
“还有,今天晚上这件事儿,咱们家的几位长辈来了,就可以了,你不用叫于有江,宋乐,于林,还有张冶、山子他们来。今晚的事,我保证明天就会传到村里,那些爱传播小道消息的人就会说,你为了当村书记,表面上是讨论竖碑的事儿,实则是收买人心,提前做准备,测试一下民心向背。我问你,如果我说的真的发生了,你怎么解释?”
“我知道了,兄弟,谢谢你的好意,以后我说话会注意的,不该说的不说,该说的不乱说。”
“好的哥,你以后千万要注意哈。”
我笑了一声,故作轻松地说:“还是我兄弟有出息啊,30岁不到,城府就这么深,还当上了组织委员,前途无量啊。”
“过这个年正好三十。”
“你行啊,知足吧,我35岁了,还在深海市当普通的科员呢。”
“话说回来,哥,咱这些弟兄当中,我最最佩服的还是你。你大学毕业后一个人到南方闯荡,没有靠山,没有朋友,没有亲戚,硬是自己闯出一片天地来,现在成了千万富翁,真是不简单呐。像你这样的,别说在咱村里,就是在全镇也是数一数二的。”
“哈哈,兄弟,这话我听着顺耳,不过咱弟兄之间就不用说这些了,未来的世界还是属于你们年轻人的,我甘心退到幕后,当你们的铺路石。”
“你客气了哥,咱们互相帮助,共同进步吧。”
“回市里吗?”
“这么晚就不回去了,我都告诉萍萍了,今晚值班不回去。”
“那好,你路上慢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