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次大战之后,圣地水沐香天已经完全毁灭,只留下了天空中十三个未出关弟子的光茧。为了防止魂宗人再次来袭,千茉长老和清阳长老亲自率领弟子日夜轮流守在了山谷中。
根据妙音分析,此次魂宗进犯天香阁不像是来抢夺神器,倒像是为了破坏神器封印而来。而且静灵长老也死了,最有可能的情况是,当年作为仙宗外事长老的静灵,在派来到天香阁之前就已经被掉了包。如今月光城的倒戈已经成了事实,从之前那个假的静灵长老出手来看,其实力至少也是问天后期,且超过了月光城城主姚万年,似乎达到了玄天之境中的大玄天,所以不可能是月光城主,难道月光城已经……
清阳长老提议向仙都联盟揭发月光城,却是被妙音阻止了。由于没能抓到月光城的人,没有足够的证据,贸然揭发只会打草惊蛇。
妙音担心如果魂宗真是为了破坏神器封印而来,那么东大陆妖火之源的封印很有可能也会遭到破坏。
由于剩下的核心弟子还没有出关,大家便也只好先轮流守在了山谷周围。对于一个普通的灵师来说,这或许是他们人生中最重要的一道坎。最多再有六天时间,如果他们始终没法打败自己的幽冥的话,到时候维持光茧的能量亦将耗尽,他们自然便会出来,同时他们三年之中修成的境界也将会跌落,和木轻尘一样止步在睟天后期。
这次事变之后,浅忆整个人都郁郁不乐,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几天都没有出门。木轻尘和她也算关系比较近,去看过她几次,但也被她闭门不见。后来在阁中遇见了正在闲聊的清阳长老和千茉长老,木轻尘便提起了此事,千茉长老方告知了一些关于浅忆的过往。
原来,浅忆的本名叫桑邪琉莹,关于她的身份说来话长,千茉长老便没有多说。她的师兄桑邪璞瑄在多年前被魂宗掳走了,她便来到了天香阁投靠大祭司,一心想要寻找桑邪璞瑄的下落。而最近终于确认了,桑邪璞瑄已经变成了魂宗的西宫主,就是当日那个全身穿着金碧色盔甲之人,而且他也不再记得以前的任何人与事了。
听了千茉长老这番话后,清阳长老与木轻尘皆叹息不已。而他也方才明白,难怪她以前一直都像是藏着许多心事。
看着头顶上宁静的星空,木轻尘微微有些失神,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让人心中难免产生了些许压抑。
“你在看什么呢?”一个轻柔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木轻尘回头,发现原来是戴凝鸢。
他这才记起,今天戴凝鸢也和自己一样被轮到来看守未出关的弟子了。
望着那个窈窕的身影渐渐走近,空气中有着一股淡淡的幽香飘来,木轻尘忽然有些不知所措,随口回了一句:“我在看星星呢!”
“哦?”戴凝鸢微微有些好奇,“那你可看出什么东西来了?”
“没有……”木轻尘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戴凝鸢走到他身旁,也抬起头来望向了宁静的夜空。忽然她沉默了一瞬,有些黯然的道:“我曾经听人说,每个人死后都会化作一颗星星,永远守候在一方星宇,为她所念之人照亮未来的路……你说,阁主也会变成一颗星星么?”
木轻尘蓦然一愣,有些怅然的回道:“我不知道阁主会不会变成一颗星星,但我知道,莺萝阁主和穆云幽前辈一定会被天香阁的人们永远铭记……她们是这世间最伟大的人,可以为了别人而牺牲自己的生命!”
说到这里,木轻尘不由想起戴凝鸢也曾为了救他而奋不顾身的情景,感觉到两人之间的暧昧,他一时竟是不敢去看她。
“是啊……其实阁主她很幸运!”戴凝鸢不知为何,莫名的说出了这样一句。
她将目光从星空中缓缓收回,转头看向了木轻尘,忽然道:“我有一样东西要还给你。”
“什么东西?”木轻尘有些诧异。
戴凝鸢从怀中拿出了一个发簪来,这是几年前两人第一次见面时,在离阳国凤凰楼被戴倾颜从木轻尘身上抢来的。
看着那个镂刻着蝴蝶花纹的发簪,木轻尘顿时呆住了。一瞬间,许多当年的记忆涌上了心尖。那个时候他还只是一个落魄的木家少爷,过着无赖一般的生活,饱受着世人的不屑与嘲讽。他也有心念的姑娘,只是没有能力向她表白,关于这个发簪,有着太多让人无法忘怀的故事。没由来的,他又想起了当初在幻雨国雷霆湖畔遇见的那个神秘少女来,平生两次送出的礼物,结果都没有送到想要送的人手中。
木轻尘笑了笑,没有去接戴凝鸢手上的发簪,而是转身走出了几步。
“都这么久了,你还记得还给我?”
戴凝鸢在后面跟上他道:“这本来就是你的东西,自然是要还给你的。”
“我现在拿着也没什么用了,不如就送给你吧!”
戴凝鸢一愣,微微犹豫了一下,看着木轻尘的背影问道:“这个发簪,应该是打算送给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的吧?”
木轻尘忽然停了下来,抬头望向了东北方的天空,有些伤感的回道:“确实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只不过,怕是再也没有机会送给她了。”
戴凝鸢从他的话语中似乎听出了一丝不一样的味道,又问道:“那……你喜欢她吗?”
木轻尘不由一慎,见人家都已经问得这么直白了,他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沉默了片刻之后,木轻尘忽然道:“凝鸢姑娘,你有过很要好的朋友吗?”
“很要好的朋友?”戴凝鸢微微诧异,“是指哪方面的呢?”
“就是对你来说十分重要的人,就像……亲人一样重要……”
戴凝鸢沉吟了一会,轻声说道:“我很小的时候就没有亲人了,身边唯一重要的人便只有倾颜。记得五岁那年,我和倾颜在耀云国参加了某个测试之后,稀里糊涂的被一群恶人抓到了北疆落日原,那次死了好多人,后来是几个神秘人救了我们,然后其中一个将我们带回了天兰宗,此后他成为了我们的父亲,也就是现在的天兰宗宗主戴希兰。在天兰宗的生活也算是过得无忧无虑了,虽然我爹经常弄出什么招亲比试来,闹着要把我俩嫁出去,但我知道,其实他还是很心疼我们的。如果我们不愿意的话,就算有人通过了招亲比试,也拿我们没有办法……如果要说对我很重要的人的话,我想除了倾颜便只有我爹了!”
木轻尘微微一慎,不觉想起了那次天兰宗的招亲闹剧来。说起来,眼前之人,在名义上还算得上是他的未婚妻呢?虽然谁都没有承认,又或许是为了避免某种难堪,两人便也很默契的从来没有提起过这个话题。
在他的想象中,作为天兰宗的大小姐,应该从小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过着公主一般的生活。其身份之尊贵,比起木冰蝶来只有过之而无不及,没曾想到,其实她竟也是个可怜的孤儿呢。
察觉到木轻尘的失神,戴凝鸢问道:“那你呢?你有些什么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人么?”
木轻尘抬头看着天空中的茫茫星光,似又回到了十年前火精深渊的那个山谷。看着头顶的星空渐渐在眼中放大,他又缓缓叙说起了幼年时曾在风蝶城的往事,说起了他和封雪生以及青雪的相遇,说起了三个人相依为命的生活,说起了风蝶城的毁灭以及三人的分离……再到后来,他被木风一家人收养,回到离阳国后,在人生低谷时受到木冰蝶的照顾……他本以为自己的人生将开始走上正轨,然而一场离阳国换届,却又让他从此沦落天涯……
当听到木冰蝶为了救他而甘愿投身去到武神殿的时候,戴凝鸢也不由心中为之动容。
木轻尘深深的望向她道:“我曾经有过两个最要好的朋友,但他们都已经不在了,唯一还剩下一个木冰蝶……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努力成为灵师吗?因为,我想要有一天能去到武神殿将她带回来,不论历尽千辛万苦,也不管时间有多么漫长……因为我欠她实在太多,今生恐怕都难以偿还……”
听着木轻尘近乎表白一般的话语,戴凝鸢沉默了下来,随后两人都没有说话,而是静静的走在了茫茫的山谷之中。
一个声音忽然在木轻尘耳边响起:“这姑娘挺喜欢你的呢!”
木轻尘骤然惊出了一身冷汗:“月前辈……您怎么出来了?”
“呵呵……我不是那个冰块女,我是幽冥,你用不着这么紧张。”女子调侃的回道。
“不是……那个……不是说你们只有在我遇到危险的时候才能出来吗,怎么还能偷听我们说话?”
“嗯,本来的确是这样,但我刚刚忽然通过器灵感应到了曾经熟悉的神器,所以就出来看一看……怎么,你是遇到什么感情上的麻烦了么?要不要我帮忙?我对这个很熟练!”
木轻尘不由一愣,看了一眼戴凝鸢头上戴着的那个玉蝴蝶,哀叹了一声道:“拜托……幽冥前辈,我现在只想好好静一静,您千万别给我使鬼点子了,否则我就要去给阎王爷磕头了……”
“哼!好心没好报,我要去找冰块女告你的状……”
木轻尘松了一口气,总算送走了这尊大神。
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和戴凝鸢这般单独相处,也是第一次和她说了这许多话。看着她稍显黯淡的眼神,以及那凝脂般的俏丽面容,木轻尘不知为何忽然心中隐隐有些难过。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和她说起关于青雪以及木冰蝶的往事,或许是因为,他不想迷惑别人的感情,以至耽误了人家。他已经亏欠了许多人,不想再亏欠于她了……
以前戴凝鸢也曾帮助过他好几次,甚至在她舍身救下自己的时候,木轻尘望着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曾几何时,心中也有过瞬间的动乱,仿佛想要陷入她的世界里,不愿意再出来……每当再次想起来的时候,他只觉一阵后怕。自己心念的姑娘如今被困武神殿,他还没有能力去解救,而今竟然还有心思打量别的女孩,他自己都觉得有些混蛋。强行压下那些不该有的想法,忍住心中悸动,他要将所有的多情都埋藏,让自己心冷如铁,唯有这样,才能不负当年那些人对自己的期望。
木轻尘走后,戴凝鸢独自在野外发呆了片刻。
一个声音忽然从后面传来:“你难道不嫉妒吗?”
戴凝鸢猛然回头:“怎么是你……你竟然偷听我们说话?”
一个彩衣身影从林间翩身而出,瞬间就来到了近前,正是晏水风。
晏水风摇了摇手中的绿羽扇,微微笑道:“我说我只是路过,不小心听到的,你信吗?”
“我信你个鬼!”
“呵呵,那就没办法了。”晏水风叹息了一声,接着又道:“这么优秀的男人……只可惜已经有喜欢的姑娘了!”
戴凝鸢道:“关你什么事?”
“当然关我的事了!”晏水风一本正经的说:“你的爱情破碎了,我才有机会下手啊!”
“切……你这个色狼,我才不会上你的当。”
晏水风笑嘻嘻的道:“没关系,追女孩子最需要的就是耐心……你不答应的话,我可以慢慢等!”
“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我可以等。”
“那你现在就可以滚了!”
“好吧,那我改天再来……”
望着晏水风消失的身影,戴凝鸢又想起了不久前询问千茉长老关于月光之女来历时的情景。
千茉长老显得十分惊讶:“你怎么知道月光之女的事?”
戴凝鸢道:“是晏水风告诉我的……同时,我好像也真的拥有一些莫名其妙的记忆……”
千茉长老轻叹了一声:“看来,传闻或许是真的了!”
“什么传闻?”
“相传,神器沐月之殇中藏着一段月光之女的传说,这是由历来几任神器收服者亲身感悟过的。上一任神器的主人名叫月漓,而她也和你一样有着某些离奇的记忆,曾被前幽宗宗主认为是勘破天道和占卜轮回的秘密。因此,天香阁历来都对这件神器十分重视,绝不轻易让其落入敌人手中……不过传说也只是传说,至于其他的,你暂时不用操心,或许只有等机缘到了,一切方能自然知晓。”
既然千茉长老也不知道具体的奥秘,戴凝鸢便只好将这桩心事掩藏了下来。
三天后,天香阁忽然收到了两条消息。一条消息是仙都送来的仙云帖,以及一块令牌。据说仙云帖事关天元古阵神器的争夺,随着神器器灵的凋谢,每隔一甲子,仙都便会举行一次盟会,重聚十二大宗门再入古阵探取神器。此次仙都盟会定在三个月之后举行,在此期间,大陆十二大宗门势力都将相继收到仙云帖,并重登仙都十二天位。
另一条消息则是从东大陆紧急传来的,不出大祭司妙音所料,东大陆妖火之源终于爆发了……魂宗正在大举破坏妖火之源周边的残存封印,东大陆各国联名请求各大势力之人前往救援。
由于仙都盟会的开启还有三个月时间,众长老于是商议先派木轻尘等已出关弟子前往东大陆救援百姓,并且他们本来就是来自东大陆,对那边的环境也比较熟悉。
望着东北方的天空,木轻尘心中一阵感慨,离开离阳国已经三年了,也是时候该回家看看了。
雨惊楼和花流影等人师门离天香阁不远,由于消息重大,几人决定先回一趟各自宗门,与师傅商量之后再行打算。
临走时月明秋发出一声感叹:“想不到短短三年时间我们就突破了咸天期,我想等我们回去了以后,师傅知道了一定得惊掉整个下巴!”
雨惊楼美滋滋的道:“没想到灵觚结界这么神奇,要是我们再修炼个三年,说不定便能突破问天期呢……只可惜,现在整个结界已经被毁了。”
一旁的花流影没好气的哼了一声:“你们想得美……你以为问天期是那么容易突破的么,你忘了修灵的三道坎?”
“就是!”凄如梦接道:“我们师傅的修为都止步在咸天后期几十年了仍没有一丝进步,据说从咸天期突破到问天期需要拥有莫大的机缘,大陆上有许多人因为缺少机缘,甚至终生都无法突破问天期。”
“呃……”雨惊楼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
经历过这次天香阁的生死大战以后,四人的心性也变得比三年前成熟了许多,平时的两只母老虎,似乎也从阁主莺萝的情怀中感染到了一丝温静的柔情。
遥远的大陆南方,一处巍峨耸立在沧海之中的孤岛上有着一座七层高的塔楼,此时在塔楼的屋顶之上站着一个中年人和一个老者。
中年人手拿一张帖子看了看,随即帖子在其手中融化成了一滩液体,然后蒸发成了青烟渐渐消散。
一旁的老者道:“我们不用派人去仙都么?”
中年人望着茫茫的海面,忽然想起了三年前看见的那颗紫色流星,淡淡的道:“有风长老在,我们无须担心!”
想起这个风长老,老者心中不由微微一震。这个神秘出现的年轻人,当年曾主动要求拜入他们的宗门,而且竟然还想要直接成为正式长老。作为大长老的他愤怒不已,本想出手教训一番,然而在与其挑战过后,他才彻底心服口服了,并且震惊的发现,对方的实力竟然丝毫不弱于自己,同样达到了问天后期小玄天境。
★第★三★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