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秀,严昼他递信衍山门了,江芮回来的话,我们三人正好团聚。”
“此处她们安置妥当,我就要跟严昼去皇城了,你要不跟我一起去皇城逛逛吧?”
宁烟说着,手持袖箭,对着院内的草靶发箭,咻地一声,正中靶心。她没有命中的喜悦,好似这仅为一件平常的事。
病了几天,宁烟已经退烧,又开始生龙活虎的琢磨新玩意儿了。
袖箭,很小巧的暗器,后座力相对她用过的那些武器小了很多,上手也不难,练练防身正好。
严昼虽辞去寒凛峰职务,他也并非只围着寒凛峰的人,有几处产业需要打理,宁烟不需要他的时候,他就会自己去忙活自己的生意。
这只袖箭,就是他带来的玩意儿。
徐秀秀笑意温和的观她练习发射袖箭,宁烟的话让她笑意浅了些。
“皇城……是个好地方。你跟严仙长去看看那里的繁华也好。”
宁烟听出不对,“你不跟我一起去吗?”
徐秀秀眼底情绪痛苦,仍然在笑,“不去了,我已见过皇城富贵,在此方山林隐世更为自在。”
宁烟低头,解下袖箭,身上衣服加上大氅格外厚重,行动有些束手束脚。
她没有看徐秀秀,而是道:“秀秀,我是你的朋友,你此前受过何种委屈,我可以替你出头。”
“我不是一个喜欢忍气的人,小仇当场报,大仇慢慢来。不要忘记自己遭受的苦难,不要让自己一个人孤立无援。”
“我能有今天,离不开你跟江芮的好心,那时我一无所有,满身伤痕,害怕死去。只有你们,会在那样的情况下救下一个没有价值的我。如果是我自己,我可能都不会问当时的我一句。”
“秀秀,我尊重你的一切选择,但你作为我的恩人,我作为你的朋友,我不想你一个人饮下所有痛苦。”
徐秀秀同样低着头,不敢看她。
宁烟抬手,用袖子拭去她脸上泪痕。
“秀秀,我记得你说过,你原本是要嫁人的,对吗?”
徐秀秀已泣不成声,她自己穿得半薄不厚,还叮嘱宁烟多加衣。
“不过是无心之举而已,你记这些恩做什么?”徐秀秀嗔她道。
宁烟故作豪迈道:“无心之举,我记得就行。别哭了秀秀,告诉我吧,你现在可是我宁大爷的女人,宁大爷给你出头应该的。”
徐秀秀破涕为笑。
她止住眼泪,白皙手指探进宁烟袖子试她手温,“又凉了,你这病还没好全,少在屋外吹风了。我的事,跟你进去说吧。”
“好。”
回至屋内,暖意融融,阿云蜷缩在躺椅上靠着火盆已经睡着,宁烟见她衣角快掉进火盆,上前给她折了回来。
掩女镇救回来的女人们现在大都相较之前稳定了许多,她们恢复神志,却不会说话,有一两个会写字的描绘出了她们的那些过往。
阿云就是那个写字最多的,同时,也是相比其他的女人,自杀次数闹的最多的。
经过宁烟不懈安抚,她一笔一划沉默又痛苦的描绘起那段没有希望的黑暗日子。
阿云原是一富商之女,从小锦衣玉食长大,什么苦也没吃过,那日她在一处酒楼中听闻塞外风景多好,皇城有一支游行商队多么出名,心生向往。
从小养在深闺里的大小姐总是格外向往外面的世界,几番打听,都说这支商队靠谱,她才跟着去。
就是那次,成为她一生噩梦的开端,游行商队在皇城的接待人是位娘子,待她也很是和善——也仅仅只是前几日和善。
出了皇城,同行的还有其他几位姑娘,她们就被一起堵住了嘴下药蒙晕。
再醒来时,清白已不在,她们被一起困缚手脚,灌下哑药,由那个和善娘子亲自送到了掩女镇。
再后来……
宁烟没有去看接下来的内容,阿云写的手抖,字迹扭曲,看也看不清。
她摸着阿云的头说,我会替你讨公道的,把那些害你的人都弄死,我们再回皇城好不好?
阿云不同意,她不敢再以现在的处境面对自己的亲生父母,她甚至不敢出现在严昼面前,看到男人就会克制不住的发抖害怕。
宁烟没办法,自己救出来的小丫头当然要自己负责了。
反正严昼已收,他的就是她的,她的还是她的。阿云跟那些女孩子,想在这里住多久都可以。
她们都是风华正茂的小姑娘,没有遭受那些苦难,原本都是应该幸福的。
就跟,她曾经希望的一样。
“秀秀,你说吧。”宁烟和徐秀秀坐在离远一些的另一边,严昼给她安排的炭火候很足,还没什么烟,很暖和。
徐秀秀替她解下厚重的大氅,拍干净上面雪粒,语速轻慢,“我是被我爹的外室卖到衍山门的。”
宁烟不语,等她说完。
“我娘跟我爹年少夫妻,她陪他上京考取功名,那时他们穷困,我娘靠着刺绣卖钱供他读书,我爹也争气,一举中第。”
“他封官不久,我娘有了我,那时北方大旱,我爹献出救灾之策,旱情得到缓解。他亦借此一路升官发财,风头无两。”
“我五岁那年,他带回来了一个外室,那个外室牵着一儿一女,女儿比我大三岁。都是他亲生的。”
“我娘以为我爹是个专情之人,他和她在一起时从未和别的女子有过纠缠,升官后妾也不曾纳,她无法接受枕边人早早背叛她,还提出将外室子女加进族谱。”
“我娘此后几月郁结于心,一个晚上,她丢下我,从高台跳了下去……那么高的高台,她说跳就跳了。”
“外室登堂入室,成了我爹续弦,此后十多年,两人恩爱有加,实为人间佳话。”
“没人知道外室还有她那一双儿女是怎样的恶魔,祖母生病,他们饿着我,逼我下跪七天半月祈福,故意扣下我娘留给我的嫁妆。我贴身婢女有一次不慎冲撞长姐,被她活生生杖毙。”
“我娘死前为我定下一桩婚约,我以为嫁了人就好了,平日从未忤逆他们分毫。到头来,长姐夺走姻缘,我也被外室打晕卖进衍山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