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朱大爷的话也不全是不想搭理人，故意怼人。
五十万对朱家来说，都是一笔天价。
回家让老太太翻出家里的存折，每页存折里都夹着一张纸条，记录着钱数。
“这是八万。”
朱大爷拿出发黄的存折递到朱兴波手里。
捏着手里的存折，朱兴波没有说话。
朱大爷抽着旱烟，打开床头锁着的大木柜子。
一阵翻找，一件件冬衣和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被一一拿出来。
终于，在炕上最后一点空间被占完前，朱大爷哎呦一声，揉了揉弯得发酸的老腰，直起身子，将另外一份存折拿出来。
“这是我这些年的养老金，一万。”
将存折摆在面前，朱大爷用胳膊肘戳了戳默默看着的老太太。
“老太婆，把放着的那些钱也拿出来。”
老太太本来就沟壑纵横的脸上眉头皱起：“那不能拿，那是去年和村里的王木匠说好的，以后打棺材要用的钱！”
“咱两老骨头死就死了，要那么好棺材干嘛，孙子前途重要！”
朱大爷手中旱烟枪杆往炕边磕着，炕边的土泥被磕出零星几块。
老太太还想再说什么，但看着朱大爷吧嗒吧嗒抽着烟的动作，终究是将到嘴边的话吞下去。
“爸！不用了，够了，够了！”
朱兴波拿着两份存折，要已经红了眼眶。
他自己知道，手里存折的重量。
第一份存折是自己老爹每天起早贪黑，一点点的从地里跑出来的!
是农忙时，每天天没亮就下地除草割麦，一点点攒下来的！
大家都说朱大爷农活干得好，可是干得再好，干了十几年，手里落下的，只有这八万块钱……
第二份存折，是发的养老金。
不同于城市工薪阶级的养老退休金，朱大爷的养老金每月只有两百。
一月两百，一年就是两千多。
一万看似还有些少了，但是养老金本来是用来日常生活的啊。
两百，对于现在很多人来说可能就是一次聚餐，一次火锅的钱。
但对于朱大爷，是理论上一个月的生活保障！
而这两百，依旧被朱大爷细扣着，硬生生攒出来一万多！
想到自己有几次突然回来，看到朱大爷和老伴吃的面里，半点油花都看不到。
碗里飘着的菜叶，也都是地里挖的野菜……
“什么够了！这才多少？！”
“九万，还差四十一万！你有吗？你从哪里搞四十一万出来？！”
朱大爷罕见的语气急躁，声音音调都高了不少。
等老伴将手帕裹好的一沓大钞递过来，朱大爷用手指沾了点唾沫，一张张的数着。
“这是四千，你明天去银行存了。”
朱大爷将数好的四千块钱递过去，朱兴波默然接了下来。
“好了，别多想了，我们吃够苦了，就别让儿孙再吃苦。”
擦！
朱大爷掏出火柴，重新点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熄灭的烟丝。
“好了，我啊，出去遛遛弯去，剩下的爹也帮不了你，自己再想想办法吧。”
嘴里叼着烟枪嘴，两手背在腰后，将不知道什么时候再也直不起来的腰椎托着，一个人向着屋外走去。
上午时，还是中气十足的小老头，几个小时过去，仿佛瞬间苍老十几年……
“哎呦，这次啊，真的是把棺材本都赔进去咯。”
朱大爷苍老嘶哑的声音渐行渐远，知道黄昏中最后一点黑影彻底被吞噬。
晚上，自建的农村小二楼，二楼房间、
朱兴波身前摆着一个个存折。
最上面是朱大爷给的两个，下面还有三个存折。
第一个是自己在外面流水线没日没夜工作攒下来的十五万。
第二个存折，是自己身体适应不了流水线工作后，又重新去干一段时间的保安攒下来的五万。
第三个存折，是自己老婆在朱家村给周围几个村镇农忙时帮忙，赚的一些钱，大概有三万左右。
“要不，我找家里再借点吧。”
在朱兴波一脸惆怅中，老婆田玉静洗过碗坐在床边。
“还差十八万，但这是给咱儿子买房，你家里……”
“没事，我和家里说！”
第二天，朱家父子继续收着麦子，村里人见面的打招呼都从吃了没，变成听说你们要买房了？
在朱家村，或者说在整个城西，能在魔都买房都是一种家底的体现。
最近几年房价暴涨，在魔都买房的一个都没有，朱家要买房的消息自然在附近村里传来。
一度成为村头巷尾唠嗑时的必备话题。
庄稼好手要在魔都买房，也让其他村里的留守中老年更有干劲了。
朱大爷家可以，他们怎么就不可以？
“什么，你们凑够钱了？”
上午，关徳汉接到朱兴波的电话，怀疑自己听错，不信邪的再问一遍。
得到确定的回答，关徳汉挠着脑袋，左思右想。
他们究竟是怎么凑齐五十万的？
关徳汉让先交五十万也是有原因的，他预算朱家的财产。
拿不出五十万，就没办法办理贷款，没办法买房。
当朱家一筹莫展时，自己再推出另一项服务。
直接贷款，不用抵押、不用审查资格，当天申请，当天放款！
当然，如果要说有什么缺点。
也就是利息稍微高了那么一丢丢。
但，为了早点拿到房子，利息高一点怎么了？
不就是多还几年，多还几万嘛。
最重要的是，这个渠道是关徳汉自己找人贷款公司对接的，他能拿十分之三的提成!
本来一切都在计划中，结果朱家真的凑够五十万？
血亏，血亏啊！
关徳汉无声哀嚎，这波起码损失！
“关哥这是又有新单子了？”
人家能够拿出钱，关徳汉也没办法，只能准备带对方看房签合同，办理贷款。
“拿到了，这笔能小赚一笔，换辆车应该没问题了，所以大家也努力吧！下一任组长就是你们！”
关徳汉随口给自己的组员画了两张饼，组员的销售额是给他提成的。
虽然只有5％，但那也是白拿的钱啊！
所以他也想手下的人能勤快一点，每月的销售额能干上去！
关徳汉刚刚出门，手机震动一下。
打开聊天框，是姜涛发来的消息。
骤然间，他打了个激灵，脑海中脑补出了很多信息。
甚至于下意识认为姜涛想要反悔，不再买房，毕竟他干这行，见过不少类似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