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厢间，关了门，温泽便随手将提溜着的菖蒲扔给兮夜，自个则是毫不客气地坐到一旁。
菖蒲：“……”
兮夜瞅了瞅傻眼的菖蒲，朝温泽挑了挑眉，调笑道“这是小泽儿从哪捡回来的娃娃啊”
温泽额角突突直跳，实在是不忍直视。
兮夜这一口一个“小泽儿”的坏习惯，还是没能改掉，温泽无所谓了，倒也懒得再纠正，反正纠来纠去，兮夜还是个随性而为的。
菖蒲之前没见过兮夜，尤其是他们一进门，他便又被他家大人丢给了旁人，菖蒲这会情绪格外低落。
上一次，他也是这么被他家大人扔给了川楝。
菖蒲不是说不喜欢川楝，只是他始终都只想跟着那把他捡回去的大人，而不是被扔来扔去。
何况他是个乖的，一点也不麻烦。
温泽伸手挼了挼低着头瞅地的菖蒲，骤然对上菖蒲湿漉漉的眼眸，温泽神情微怔，有些不明所以，向菖蒲轻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面对眼泪吧嗒吧嗒又往下落的菖蒲，温泽一脸迷茫又麻木，眼神求助地看向兮夜。
兮夜有点手痒，他好想挼挼，跟前眼神迷茫的小泽儿好可爱。
兮夜叹气，自小泽儿入了京，做了官，便不让他挼了。
兮夜瓜子也不磕了，一脸无辜地眨了眨眼，语气颇为无语道“这小娃娃很明显是不愿跟我走”
温泽：“？！！！”
尤其是见菖蒲还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温泽凶巴巴地瞪了兮夜一眼。
无辜被瞪的兮夜表示无语，他说的是实话，眼前的小孩确确实实是有点黏他家的小泽儿。
加之，小泽儿长得如此好看，小孩喜欢，挺正常的，毕竟小孩大多喜欢黏着漂亮的人儿。
兮夜自认他长得也不差，可比起温泽，他终究还是有点不够看。
兮夜无语，如今的小泽儿实在是懒得出奇，遮也不遮一下他那一头显眼的白发。
这一上街，温泽便是个引人注目的漂亮人儿。
落城如此，如今在知江又是这般，兮夜可管不了，只要他家小泽儿随性就好，至于那不小心招来的桃花，还是得让那啥玩意的七公主自个解决。
关系有点乱，又麻烦，所以兮夜可不太想跟皇室那边再扯上关系。
兮夜磕了磕瓜子，朝菖蒲随意问道“多大了？”
菖蒲：“……”
见菖蒲跟只刺猬似的，又成了个敏感小孩，温泽接过兮夜话，淡声道“菖蒲，十一，擅长玩毒，但打起架来不太顾自个死活”
闻言，菖蒲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是张口想反驳，可菖蒲又反驳不了一点，只能不开心地瘪了瘪嘴。
兮夜蹙了蹙眉，眼神复杂地盯着菖蒲，沉声道“喜欢玩疯的，那就离小泽儿远些，别搁这拿自个的生命开玩笑”
瞥见菖蒲紧紧攥拳的小手，温泽垂着眸，没接话，菖蒲虽然小了点，但也确实是有点不太正常，尤其是那种不正常还是因他而起。
这种麻烦，其实是温泽不想见到的。
因为菖蒲是他手底下的人，年龄又小，所以温泽多少会纵容些，但菖蒲这种不太把自个当回事的玩命行为，温泽可不喜欢。
举手之劳，能救人一命，亦能伤人一命。
被人当成救赎，这种事，温泽又不是没经历过，更何况温泽捡人又不是只捡一个。
可当所救之人的想法趋于偏执疯狂，这于温泽而言，是个不小的麻烦。
温泽见过太多形形色色之人，又杀过太多人，本身就没多少道德底线，但他的人，他一向护短。
面对菖蒲可怜兮兮的模样，温泽保持沉默，静静地啃着糕点，他纠正不过来的人儿，兮夜或许能帮他养正，温泽心里有数。
有数归有数，可温泽一见，他这最近好不容易才将人养得似个正常小孩，此刻却是一脸的委屈巴巴。
尤其是瞅见抿唇不语的菖蒲半哭不哭，温泽无奈叹了口气，淡淡开口道“先用膳，这事一会再说”
温泽抿了口茶水，抬手揉了揉菖蒲的脑袋，轻声道“乖，先用膳”
温泽下意识忽视兮夜满是打量的目光，他原本是打算让兮夜来，但菖蒲见了陌生人似乎依旧是只小刺猬。
温泽无奈，他似乎有点着急了，可毕竟之前有过一次例子，温泽实在是不想再发生那种事。
小菖蒲黏点人，温泽没意见，但那好歹得是个正常人。
疯疯的，情绪不稳定，是有点麻烦。
瞅瞅该吃吃，该喝喝的温泽，又瞅瞅闷闷不吭声的菖蒲，兮夜转移话题，朝温泽问道“还得在这待多久？”
温泽抿了口茶水，瞥了一眼闷闷不乐的菖蒲，又收回视线，朝兮夜淡淡开口道“两日，对了，今日下午夜还得帮本督干点活，再顺便教教小菖蒲”
至于教什么，温泽没多说，兮夜也懒得多问。
反正无非便将人掰正些，至于其他的，温泽多少会些，只是不太会与人打交道。
兮夜望着身上多了些许人情味的温泽，心下复杂，小泽儿虽说护短，但终究还是没那么关心旁人，尤其是对没太过深交的人。
而如今的温泽，兮夜其实是挺放心的。
毕竟在落城，兮夜便发现了，他家的小泽儿被那啥七公主养得很好。
温泽本就是被娇生惯养的，又嫩得不行，刚入京，吃的苦头自是不少，但温泽骨子里依旧是个怕疼的家伙。
明明从前受个伤便会哭红了眼的小家伙，偏偏最后成了不苟言笑的督公大人。
兮夜不喜入京，京城之事又不愿掺合，刚找着被拐的温泽时，兮夜看着那浑身脏兮兮的人儿，气得只想把那些伤过温泽的人全砍了。
到后面，温泽做事狠戾，也不是没有原因。
在京城，兮夜帮不了温泽太多，他可以允许温泽疯些，但绝对不允许温泽不在乎自己，还让自个受伤。
不受伤，是温泽给兮夜的承诺。
曹府，一地血腥。
兮夜淡淡瞥了眼那吐个不停的新官，又瞅了眼那面色苍白的菖蒲，同温泽一块悠哉地站在不远处旁观着。
见温泽神情恹恹，兮夜便拉着温泽站远些，见人不蹙眉了，兮夜才一本正经地嘱咐道“那啥七公主疯些可以，但小泽儿不可以再用为师之前用过的法子来管束她”
没等温泽说话，兮夜又继续补充道“七公主是将小泽儿养得很好，但你答应过的事不许忘，对落城那次，我不追究，但小泽儿腕上若是再出现伤痕，你是知道我会怎么做的”
温泽无辜眨了眨眼，这一时半会，他还是有点心虚的。
至于那个法子，温泽倒是不敢再用，不用的原因有二，首先是兮夜这关过不了，其次是温泽是真的怕疼。
温泽抿了抿唇，轻轻应了一声，没多说什么。
他之前受过些许刺激，曾有一段时间的状态很糟糕，就连一直信任着的兮夜都不愿亲近。
那段时间，温泽那种不顾自身死活的做法，是被兮夜硬生生纠正过来的。
而他对兮夜的那个承诺，温泽一直都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