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三。
江城有盛大的庙会游行,民俗龙灯,还有烟火节。
邱家一家吃过晚饭就收拾好准备出门,老邱叔换好裤子从屋里出来,他激动的试着把两只脚踩在地上,直直站立着身体还找不到平衡。
雪梅眼尾通红,多少年了,她竟然又看见男人站起来了。
“老邱,你走走,走走。”
“唉。”
老邱也很激动,他往前迈步,先迈右脚,左脚的假肢却反应慢半拍,差点往后仰。
陈小秋和邱月站在老邱的左右两侧,生怕他真的倒了。
但老邱嘿嘿了两声,适应了一下很快就能相对正常一点走路。
只是走路的时候有点一瘸一拐的,让人还是能明显看出是假肢。
雪梅拿着拐杖让老邱还是扶着点,“还是带着拐吧,别万一摔了。”
老邱心里无比激动和高兴,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谢谢陈小秋了。陈小秋一月初就带着他去了江城最大的骨科医院,为他配了这个假肢。
一系列的检查和取模后,假肢大年初一送到家。
他这两天都在家里练习假肢走路,戴上假肢的第一天,他看着镜子里那个站直的男人,泪水滚滚而落。
雪梅替他擦泪,老邱还摆摆手说:“没事没事,我只是有点激动。”
今天比昨天和前天更加顺利,他开始有一点习惯假肢了不想要拐杖。老邱躲开两步说:“不拿。”
“我能走。”
雪梅看得出老邱的心思,她笑着劝道:“今天庙会,外面人多,咱们拿着防个万一不是。”
“再说了,这可是小秋辛苦赚钱给你配的,你要是不珍惜,摔着碰着……”
“去去去,我拿就是。”
雪梅忍不住摇摇头笑,老邱这脾气,真是老了老了还跟小孩一样。她转身又替老邱拿上羊绒围巾和帽子,撵在老邱身后说:“等等我。”
“老邱,咱们等会儿去庙会上看看有没有好的干货,买点回头给小秋带上分给同事。”
“好,好。”
“顺便再买一双皮鞋,家里的鞋子好多都只有一只,凑不成对了。我现在可是要穿两只鞋的人了。”
雪梅一听这话乐了,“是啊。”
“你都要穿两只鞋了……”
两口子有说有笑的走在前面,陈小秋和邱月跟在后面吃狗粮。
邱月摇摇头扁嘴对陈小秋说:“小秋姐,你是不知道,我天天搁家吃狗粮啊。”
陈小秋扑哧一下笑了,她伸手摸摸邱月红扑扑的小脸。
“邱月,你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孩子。”
邱月眼睛眨巴眨巴,嘿嘿笑道:“那是。”
“对了,小秋姐,你送了我新年礼物,我也送你一个。”
邱月一边和陈小秋下楼,一边从卡哇伊的毛绒绒兔子包里翻出一个胀鼓鼓的红包。邱月很郑重的递给陈小秋,“新年快乐!”
“这是我给你的新年红包。”
陈小秋很惊喜,接过红包看了看,里面大概有整整两千多块钱。
“哇,发财了啊!”
陈小秋故意张大嘴巴惊奇的看着邱月。
邱月说:“那是,这可是我攒了好几年的压岁钱,都给你。”
邱月知道陈小秋为了给老邱配假肢花了不少钱,听妈妈说他们家现在只能还给陈小秋一部分,剩下的妈妈悄悄打了借条。
邱月心里觉得陈小秋一定是掏空了腰包给爸爸配假肢,他们邱家实在是不好意思。
所以,邱月把自己银行卡里存了好几年的压岁钱和零花钱全部取出来给装进红包里。她有她自己想要表达的对小秋姐好的方式。
以后她长大了,也要像小秋姐照顾她和邱家一样,照顾小秋姐。
在邱月眼里陈小秋早就和她的亲姐姐没有区别。
“小秋姐,你不能不收啊,我妈妈可说了,新年礼物谁要是不收,就是看不起人。”
陈小秋笑着把红包放进自己的包里,她看着懂事敏感的邱月说:“好。”
“小秋姐收下邱月的新年礼物。”
邱月悬着的心放下来,她长舒一口气,拉着陈小秋快跑追上还在前面有说有笑的老邱和雪梅。
一家人笑着闹着走进过年的人群里,庙会上一片喜气洋洋,红红火火。
——
过年是范家最冷清的时候。
范晔开车回江城别墅,管家给他开门说太太去了老宅。
范晔蹙眉,哦了一声在院子里调头又开往范家老宅。
老宅的位置很好,不同于范家别墅的清净,老宅在市中心,只有老祖母和佣人保姆在住。范晔的母亲年轻时和婆婆不对付,婆媳关系很僵,范老爷子那时候还是个宠妻狂魔,为了媳妇和母亲据理力争,好多年不去老宅过年。
所以范晔没想到今年会在老宅。
他一路驱车到了老宅,发现老宅背后的崇明山上有庙会,到处都人挤人,车子根本过不去。
范晔烦死了,把车甩在路边,下来走路进的老宅。
就隔着一条街而已,他孤身在人流里穿行,好不容易回到老宅,人还没上楼就听见楼上母亲的声音。
“那个狐狸精就那么勾着你,大年初三我都回来老宅了,你居然还跑出去!”
“范刚,你还是个人吗?”
母亲季美兰气急败坏的声音从楼上传下来,范晔只觉得脑袋突突的响,一双桃花眼都变了形。
他上楼去看满头白发的奶奶,奶奶正在二楼靠窗的露台上喝咖啡,一脸从容和慈爱的微笑。
见着孙子范晔来了,老人站起来笑呵呵招手,“奶奶的宝贝乖孙。”
“快,坐。”
范家奶奶虽然和儿媳不对付了半辈子,但对孙子一向是如珠如宝,从未亏待和冷眼。
甚至,季美兰还会因为各种事情对范晔破口大骂,要求颇高,尤其是范晔十几岁的时候,范刚开始在外面有人。
色衰爱驰的季美兰企图用范晔拴住丈夫范刚,总是逼着范晔事事做到第一,样样优秀。
那段时间,范晔活得很窒息。
除了要应付母亲的高压逼迫学习,还要承受母亲对父亲无耻下流的唾骂。
季美兰说:“你爸就是个管不住下半身的死男人,外面一个女人就能让他整夜整夜不回家。”
“范晔,你要替妈妈抢回爸爸,替妈妈留住这个家。”
范晔窒息到了极点,跑到奶奶身边,奶奶总是用满是皱纹的手摸摸范晔的头,“晔儿,你不用管你妈,她疯了自己的婚姻自己管不好,让你掺和进来受罪。”
“答应奶奶,无论何时何地,你只管护好你自己。”
“你妈她糊涂,她再生气都不该教你恨你爸,更不该在你面前说你爸……一个儿子要是恨上老子,这个家就完了。”
范晔那时候不懂,后来长大了才渐渐明白他奶奶说的话是一语成谶。
范晔现在跟范刚的关系就是势如水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