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银手环一出来,就好比天雨浇地火,悬在眼睑的泪珠立马偃旗息鼓,窜回眼眶。
“银的?”樊璃紧着声,把银手环捞着仔细摸了几遍。
谢遇看着他:“这是照着那损坏的小手环重新做的,喜欢么?”
樊璃连忙道:“所以是银的,对么?”
谢遇:“……”
他看着那贪财的模样,蓦地低笑一声,托着樊璃腿根抱去城中。
步履行进间,城中歪曲古怪的建筑像被烛火烧化的蜂蜡,在那缓缓向前的步调中大块大块的软化、塌陷、重构。
漆梁画栋的楼阁和质朴的民屋间杂错落着拔地而起,从这长街头瞬间扫向城尾,高低参差的踅出三里地。
大街上,那描着金线的月白长袍在黑靴边飘动摇曳。
黑靴一步踏去。
各处屋顶瞬间被闪着金光的琉璃瓦覆盖铺满。
两步。
大片屋宇下的灰色斗拱转瞬便画满七彩纹案,整条长街在那缓慢的步子中活过来!
三步。
两排整齐苍绿的大梧桐树静悄悄破出地面,森严肃穆的立在街道两边。
……
那黑靴锦袍一步步朝前,将整座陈留城完完整整的复刻在这孤城中。
谢遇脚下一顿,停在一座二进院的宅子前。
他垂眸看着樊璃:“到家了。”
森白尖利的手指抵着那厚重的院门轻轻推开。
门轴转动的尖响声中,前院的熟悉陈设争先恐后的撞进眼底。
“我在这里养了你五年,”谢遇看着那郁郁花草,低声道,“惭愧得很,你我重逢后却是这番场景。”
樊璃环望四顾:“我知道的,谢叔叔馋我的身子,第一天就捏我的脸,这有啥?亲都亲了。”
谢遇定在垂花门下,低眼看着他。
樊璃:“好凶,这才几天就开始给眼色看了……还瞪呢?那我馋你的身子?”
谢遇默然。
“啪”的一声,一巴掌糊上樊璃屁股。
樊璃炸毛:“就打了?我也没说什么啊!”
他挣扎着要下地,谢遇抱着他穿过院门。
“别撩火。”
“我什么都没做,哪来的火?你就是无理取闹!”
樊璃说话间看对方蹙紧眉头。
他问谢遇:“不是找钦天监的老头要了个很厉害的东西,没用?”
谢遇抬脚跨进二院:“那玉扳指把这身欲火压下去,如今这身体便如将死的雷击木,只有痛觉尚存。”
手上的玉扳指把身体的欲望渴求变成一丝不痛不痒的麻木,可满心欲念仍然像滚雪球一样不断膨胀、滋长。
他身体静如木石,灵魂欲求不满。
姻缘劫的烈火透过这场悄无声息的拉锯战把人烧成灰烬。
纵使浑身皮肤麻痹、神经停摆、理智长存。
靠近对方、占有对方、掠夺对方的魔咒依旧会昼夜不停的催促他,朝樊璃靠去。
假如濒临渴死的鱼尝到一颗清凉雨露,便会贪心的,想把那通向大海的江河吞进腹中。
所以一个吻无济于事,连解渴都不够。
他望向樊璃:“这玉扳指要裂开了,当它压不住这身煞气彻底碎开之前,你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樊璃看着那玉扳指上的两条裂痕,抬眼:“那我挂在你身上,是不是让你很困扰?”
谢遇:“没有。”
“答得好快,肯定撒谎了!”
樊璃爬下去,站在地上踩了两脚,然后晃着他的铃铛大步走进主屋,在那硬邦邦的床边坐下,垂着脑袋缩去里侧的软垫上,自己卷着被子睡过去。
谢遇立在床前,缓缓在他身侧躺下。
短短一瞬,那玉扳指又多出一丝裂纹。
今日十月十五。
下一个十五到来时,这玉扳指说不定就绷不住、彻底碎开了。
到那时,他上哪找第二个灵宝压制这失控的身体呢?
他抱紧樊璃,吻着那白皙耳垂轻轻咬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