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咬的又怎样?”
“你们这种人眼中只有利益相关的东西,尤其是你!大将军至死都未曾娶妻,想来也不是感情用事的人,若不是那纠缠不清的姻缘债让你拼了命的想靠近他,你早就把他额上的阳火吹灭了!”
叫骂间,忽然听到小狸花细声说道:“谢遇娶妻了,他有童养媳。”
大猫愣愣喘了口气,在空中挣动四脚破口大骂:“有媳妇还勾引小瞎子,天杀的亡人!”
谢遇屈指弹向猫头:“这可算不上勾引。”
大黄吃痛怒叱一声。
“不是勾引你扒他衣裳?啊,是了,你这叫霸王硬上弓!他逃得再远也只能跑到陆言的院子,被你折腾了一夜,只能灰溜溜的跟你回去。”
“揭谛那些狗腿子助纣为虐,明知你在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偏偏还帮着你,这楚京没人能管得住你,也没人替小瞎子撑腰,你好快活啊!”
大猫气急败坏的指着谢遇鼻子怒骂。
“你一开始把他吓得惶惶不可终日,如今又黏在他身边像一只护食的狗,说白了也不过是把他当做你掌心的玩物而已。
瘾来了就关上门扒光他的衣裳,满足了就把他丢下,所以说你们这种人恶心、薄情!可歇歇吧,别装得好像有多关心他!”
大猫眼神凶狠的瞪着谢遇,眼眶一烫,泪水从眼角浇下,滚了一脸。
它急匆匆扭头转开,望向院中的少年,哽咽着恨恨说道:“他都瞎了,你们也不让他好过,明明一辈子也没多长……”
它以为这番话会狠狠刺激谢遇,进而让对方收走它耳中的阴气。
然而预料中的噪音轰炸和煞气压迫迟迟没来。
周围静悄悄的。
屋下,樊璃盘着银手环,轻灵的银铃声不时飘上屋顶。
谢遇静静看着大猫,抬手。
大黄心想果然,不能对这鬼物心存侥幸!
它咬紧牙关死死闭上双目。
耳边银铃叮叮轻响,隔壁王氏又开始烧纸诅咒王慈心,远处的喜鹊冲天而起,府外几只狗呼朋引伴,那架势似乎是要去外面打架。
冰冷掌心不轻不重的落在头上,顺着它皮毛抚了一下。
“……”大黄诧异的瞅着对方。
眸色猩红的厉鬼把它放在瓦垄间,平静道:“护宅神兽历来少见,有你守着他,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大黄冷嗤道:“过奖了,再罕见也打不过讨债的厉鬼。”
谢遇立在屋顶上,看着那院中的人。
瑶光在屋中点燃灯盏,暖黄光影落在少年背上,他抱着猫有一搭没一搭的和瑶光聊天,喜鹊扑棱棱飞进院中,落在木棉树上歪着脑袋向樊璃哒叫一声。
谢遇收回目光,扫过大黄带伤的前爪,轻声道:“数日来从未见你伤人,今日为何独独伤他?”
大黄沉默不语。
谢遇望着少年指尖上的绑带:“你趁我不在,便下定决心把命借给他了,对么?”
大黄抬眼直视谢遇:“你既然知道我借命,那你知道我为什么去城隍庙么?”
谢遇垂眸盯着指甲:“自然是为了樊璃。”
大黄去城隍庙时他正巧在旁边偏殿里,这大猫和城隍的对话,他全都听到了。
庇护神缺位,末路轮回——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生死轮回的规则是谁定的,那就杀了谁。
人不一定要和庇护神捆绑,楚氏没了庇护神,不也活蹦乱跳了好几年么?
谢遇抬眸望向夜空,须臾向院中飘去。
“置之死地而后生——这种事没有人比我更有经验。”
大猫觉得他在做梦。
十殿那命理轮回的大网把所有人都栓牢了——十殿规定你几时死,时间一到,你死得比什么都快。
樊璃这辈子是个死局。
同样,谢遇也是。
大黄焦躁道:“别说梦话了,你不过是一个英灵,拿什么去和十殿对抗?”
那亡灵长身落在少年身边,环着对方腰身半抱起来,抬眸扫向屋顶,一字未发。
他就那么平淡的收回目光,抱着人进屋去了,留大猫一脸慌张的在屋顶上打了个寒战。
这鬼物眼神平静得让人心惊胆战,好似策划了什么要命的阴谋。
偏生他啥也不说,猜也猜不透。
大黄抓耳挠腮,忽然一抬眼皮猛窜开。
“歘——”
一片树叶破空而来,深深嵌入它身下砖瓦。
大猫一扭身急速避开锋芒,利爪挠破屋脊怒目看向那偷袭的人。
男人站在五百步之外,隔着一片院落房屋直直望向它。
“刷——”对方扬手之间,树叶顿时又穿空刺来。
大黄一翻身躲开叶片,凶猛的拍开瓦片冲底下怒喝一声。
“谢遇——”它凶恶的表情呆在脸上,愣愣看着底下的人。
屋中,樊璃手肘遮住眼睛,衣衫敞开,大片皮肤浸在夜色中,两个新鲜齿痕刻在心口上。
谢遇姿势半伏,一身黑袍压着蜷缩在身下的少年,双臂矮矮撑在对方两侧,闻声抬头,朝屋顶看来。
大黄眼皮暴跳着闪开目光:“别啃了,有人偷袭!”
谢遇在少年耳边低语一声。
对方遮着眼睛咬牙道:“要滚趁早!”
话落,樊璃突然腾空,敞开的衣衫被人合上。
他急忙推开对方:“我不出去。”
“说不就是要,我懂。”谢遇把他裹在披风里,揽着他腰身出门。
路过瑶光,在她开口询问时一手刀劈下去。
樊璃听着瑶光倒地的声响,咬咬牙一脚踹向谢遇:“谁让你劈她的?”
谢遇不说话。
“松手,我得扶她上床。”
谢遇不松手。
*
外面空气中有浓重的杀机,喜鹊在空中扑腾呐喊,大猫臭着脸闪电般四窜,身形诡异的抄着弯道狂奔向男人。
利爪准备停当,只要它能近对方的身,保证能挠下三两血。
布衣长袍在风中微晃,男人捏着一把树叶,姿态闲适的立在屋顶末端,饶有兴致的看着大猫。
手指间三片树叶蓄势待发,忽然,他眼底一惊。
不远处,少年晃悠悠飘上屋顶,跟在大猫身后径自朝这边掠来。
男人看清他的脸,瞬间方寸大乱。
这孩子不是经脉受损、双目失明么?!
他慌乱间仓促的压下斗笠,脚尖一转。
这时,东北方传来一声沙哑的乌鸦啼叫,男人迅速转身,朝着鸦鸣的反方向几步掠出侯府。
喜鹊在空中茫然的看着男人远去,视线一折,望向那悬在屋上的少年。
樊璃心口狂跳,攥着谢遇的衣领:“刚才有人?”
谢遇:“温洋的人来了。”
“哪个温洋?”
“魏国大丞相。”
樊璃当即又踹了谢遇一脚:“温洋的人不是座守就是云鹰,随便拎一个出来都能捏死我,我还以为你带我出去吹风,敢情是嫌我命长啊!”
谢遇看他一眼。
樊璃:“放我回去。”
谢遇不听,环着樊璃腰身拦腰抱起来,低头:“抱住我。”
樊璃悬空,默默环住谢遇脖颈:“带我去找雪意。”
谢遇不说话。
“哑巴,我说要找雪意。”
“闭嘴。”
正说着,大黄气哼哼的过来,冲谢遇说道:“你带樊璃干嘛?那人能把树叶扎进石头,樊璃这小身板够人家扎几次?”
樊璃:“大黄说什么?”
谢遇:“骂架。”
大猫吭哧一声,一扭头,看向窜上屋顶的小猫们:“都活着?”
奶牛猫朝东院瞧了一眼,慌声道:“小狸花受伤了——大黄,那人干嘛打猫?他是不是有病,不能好好睡觉么?”
小狸花的声音从屋下传来。
“他有大病!”小狸花哭着爬上屋顶,骂道:“叶子把奴才割伤了,心口破了个血口子,大夫给他缝针,把我撵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