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遇把小童薅到怀里,揉揉对方脑袋。
“樊璃这样坏啊。”
“樊璃不坏!”
小童翘着脚趾往谢遇怀里钻去。
少年身上有股清淡梅香,樊璃小狗似的在对方怀里细嗅。
对方在他后背轻拍:“别动,睡了。”
樊璃便不动了,过了一会儿,忍不住出声说道:“樊璃也香香的。”
“嗯,但在泥巴里滚久了就臭了。”
“没滚哩,是阿平滚,樊璃都是走的。”
谢遇:“走在泥巴里么?”
“嗯!”
“穿鞋没有?”
“……穿了。”
谢遇笑道:“那樊璃很好。”
“嗯。”
谢遇:“没有撒谎么?”
樊璃:“不会撒谎!”
少年抱着满嘴扯谎的小崽子:“既如此,以后说一次谎就打一次屁股。”
小崽子不吭声。
谢遇:“说话。”
小童慢吞吞道:“送了礼物,要打樊璃。”
他还想着自己那只破风车呢。
谢遇拍拍小孩后背:“那么,我也送你一个礼物。”
小童含着拇指矜持道:“不要。”
少年问他:“纸风车要不要?”
小童眼巴巴的眨着眼睛。
“樊璃,说话。”
“要、要红色的。”
谢遇终于把人哄睡过去,次日轻手轻脚的起身,把自己折的纸风车放在枕边。
宅子里有个老仆,专门照管两个小孩的饮食起居。
白天谢遇待在军营,不怎么回来,两个小崽子就是老仆看管着。
谢遇要到了傍晚才踏着暮色归家。
他少年老成,当年父亲早亡后母亲就改嫁了,十三岁的少年带着尚在襁褓里弟弟,在这动荡糜烂的世界里游走求生。
别人说他沉稳持重。
那么,谁知道他也是个会拨着纸风车笑的人呢?
十八岁的少年背向落日,顶着漫天晚霞风尘仆仆的从军营归来,腰下玉佩在他身侧轻晃。
叮的一声。
谢家的芝兰玉树环佩轻响,他穿着一身玄色长袍踏过大片秋草,孤身一人从斜阳底下走来。
暮色壮阔,把泰宁十一年的秋日染成暖红的色调。
那少年背对着楚天长秋与落日归雁,看到那抹小小的身影站在城门前,眼底便泛起一抹温润的笑意。
城门口,小童从巨大的凤尾云下方朝少年跑去,举着少年送的纸风车去接人。
“谢遇——”
谢遇把对方抱起来,替那孩子抹去脸颊上的一抹浮灰。
“等了多久?”
“不久哩。”
“回家。”
“嗯!”
*
空荡荡的古城中,樊璃躲在猫猫佛像身后。
吱呀一声,有人打开殿门,尖哑的门轴声在大殿内回荡。
樊璃心口紧缩伸张,用力攥着手中的铁棍。
那人不说话,但他知道对方正站在门口静静看着这边。
时间一缕缕从空中掐过,这淡灰色的世界里,对方没有再进一步,好像那道门槛之外矗立着另一个世界。
殿内没有脚步声,也没有长袍衣袖擦过大腿发出的窸窣轻响,他甚至没有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良久,樊璃探出脑袋朝门口看去。
殿外空荡无人,那人不知何时走了。
他久久望着门口,慢吞吞的坐回去。
他以为对方就这么放过他了,却忽然从余光里看到一撇黑色衣角嵌在斜后方。
青年站在他身侧,正弯腰瞧着他。
“!”
樊璃三魂去了七魄,被谢遇吓得一咕噜滚下佛台。
他喘着气醒过来,出了一身虚汗。
三三窝在他心口睡觉,他没好气的把猫拎开。
“我就说怎么一天天睡不安稳,原来是你搞鬼!再睡心口就把你屁股割了!”
睡觉时在心口上放了东西,比如手,就得结结实实的做一场噩梦。
难怪梦里的男人一次比一次打得狠,原来是这坏猫压他心口呢!
樊璃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
雪意坐在床边,闷声说道:“别睡了,我爹好像被人打了,脖子上有淤痕呢。”
三三炸毛:“谁欺负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