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江云浦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后悔跟她合作了,舆论散布出去后,事情就还有回转的余地——三人成虎的典故可化用于此。
京城的夜很冷,虞烛明好些日子没在晚上出来了,又没用膳,因此在做完这些事后,她才惊觉自己的手已经冻僵了。
街道上没什么人,雪越来越大了。
她搓着手,决定先去一趟白府,与众人商讨接下来该怎么做。
可是虞烛明却第一次在白府吃了闭门羹,原因是众人仍在慧因寺祈福。白府没几个侍从,有些因为春节告假,有些则随着白项宁一起去了慧因寺,这会儿府里是一个人都没有的。
首辅府的方向很安静,看来是虞成怀没有性命之虞。
寒风有些刺骨,虞烛明也有了怀念江云浦怀抱的温度的感觉。
然后她就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搞什么,那人可是江家子。
之前是她过于不设防,让江云浦差点就走进了她的心。只差一点,她会输得很难看。
虞烛明回到了首辅府,在路上还遇到了端瑞瑶身边的侍女。侍女给她递了一张字条,就迎着风雪回去听松居了。
那纸条是端瑞瑶的字迹:【他们俩都骗了你,信我,他们俩才是盟友!】
她自嘲地笑了笑,把纸条扔进火堆。
连日的操劳和紧绷的精神使虞烛明的身体又有些要生病的征兆,她找来一些药材,让相元煮了。
相元跟着虞烛明久了,其实也懂一些药理,看了那几味药材,她有些为难:“小姐,这些都是烈药,您身体本来就不好,不如换些缓和的?”
虞烛明取来了春节前陈夫人送来的狐裘,披上时她还看见了江云浦那件狐裘。怎么还在这……
她将那件有他气息的狐裘收了起来,回答了相元的话,“我可能一直都信错了人,所以接下来的路会更加难走,我不能再生病了。”
相元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不再言语,拾起药材去了天井,生起火来熬药了。
虞淮走到她的院落外,刚刚的事情他已经听说了,江云浦先给他俩抛出橄榄枝,这时却反悔。
“霁光,这不是你的错。”虞淮这样说道。
隔着门,其实他的声音不太清晰,虞烛明就站在门口,一时不想开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下一步。
“你还有我,霁光。”虞淮继续说道,“我们是兄妹,我总是不会害你的,明日我们就去白府,跟大家商量对策。”
虞淮叹了口气,江云浦究竟是怎么回事!这次可是把虞烛明伤透了。
虞烛明便打开了门,她吸了吸鼻子,到底是没哭出来。
“哥哥,我们可能失去最后的机会,我们没法为首辅府洗清罪名。”虞烛明很平静地说出这个事实。
“嗯,我都听说了。”虞淮跟她一起走着,两人准备去虞成怀的住处看看他伤势如何了。“但是二叔没死,我们就不算是溃败。霁光,我们还有机会。”
其实虞烛明是有些庆幸自己并不是尽信江云浦的,所以他一旦表现出与她的不合,虞烛明就能立马察觉到。
今夜下的大概是京城有史以来最冷的一场雪,首辅府里的一些假山假水都尽数冻结了。
江云浦送来的炭火还没有烧完,可烧得再多,也再捂不热虞烛明的心。
她和虞梓英在虞成怀床边坐到了深夜,两人没有言语,如同这天气一样,心都已被掷至谷底。
——
江云浦是在回到定北王府时被勾卞揍了一拳的,东拾上去拦住了勾卞。
等府门完全关上时,江云浦才开口说:“这回事出突然,我没来得及跟霁光说清楚。”
勾卞很是气恼,“你这么做,无疑是告诉她,你根本就没把她当作盟友!她本来就不信你,我们努力了这么久才让她对你改观,你现在却让自己成为一个失信的人。”
“你要如何给她一个交代!”勾卞生气地甩开衣袖,今夜无月,雪落满了两人的身体。
江云浦给了东拾一个眼神,他便退下了。
两人站在清英院门口,雪堆积在衣服的褶皱里。
清英院的牌匾已经做了出来,这里什么时候才能把女主人迎进门?
许久,相对无言。
“到底还是我失了权,没能给她足够的安全感。”江云浦这样总结道。
勾卞看不惯他这副嘴脸,“什么失权不失权的,说到底你只想把霁光当金丝雀!还说什么要教她掌权。霁光帮着中立派,这会儿朝中支持的人可不少,她绝不是没有安全感的人,你这分明是没把她的努力放在眼里。”
“是你把自己看得太重。”
虞烛明根本不需要江云浦保护。
她是尘世中遗落的明珠。
江云浦挽起右手衣袖,早上弘能大师给的红绳依然系在手腕上。
“原来如此,琦玉,我明白了。”江云浦轻声说道。
琦玉便是勾卞的表字,他烦躁地抖落了身上的雪,“要我说,你不如现在就去首辅府给她解释清楚。”
其实今天下午的事一点都不复杂,就是江良光喊江云浦去阻止虞成怀的,然后他想到江云浦最近好像变了心,这才喊了文浩然。
江云浦被江良光怀疑,这样后果是很严重的。江云浦深知结果如何,所以当机立断,让虞成怀受伤,并处理掉证物,以换取以江良光为首的利益集团的继续信任。
只不过这个度好像没控制好,虞成怀差点就没了。
勾卞重重呼出一口气,他下午跟着白项宁去祈福,听闻江云浦和虞成怀一起去的听松居,就知道要出事。
慧因寺距离城里还是有些距离的,虽然没到城郊那么远,却也要花一个时辰来回。勾卞当即就去庙里拜了又拜,去求签,最后得到的结果是大凶。
心中实在的担心,他就提前回来了。
果不其然……
“正有此意,我只是怕,以她的心性,她大概会自惭地去给虞成怀守夜……我未必能见到他。”江云浦如此说道,拾起一边的扫帚,扫掉了清英院牌匾上的雪。